他身邊全都是皇帝精挑細選的人,因此沒人鼓吹他這個太子應該趁著自己入主東宮,想辦法讓生母和妃正位中宮,以斷絕日后寵妃幼子動搖儲位的可能。可這樣的說法,卻也不是沒別人說過。而說這番言語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害得四皇子挨了那一頓責打的柳楓。
三皇子當初正在思前想后,是否要到父皇面前去戳穿這家伙,可隔日四皇子那樁公案就驟然事發了,他聽說柳楓被杖斃,這才后悔不迭,可如果那時候到父皇面前去說,不免有把責任都推卸給死人的意味,因此他最終還是沉默了,可此時此刻不由得又勾起了這樁事情。
新鮮出爐的皇太子固然要先前往太后以及裕妃和妃兩位貴妃處行禮,然而,文武百官卻也不可能就此散去,因為在朝賀東宮之前,眾人還要護送冊東宮的詔書到午門外開讀,畢竟,這里還云集著順天府之前精挑細選出來的順天府官民士紳的代表。
雖然相比正月十五在東安門上觀燈市胡同那元宵彩燈,此時此刻這午門云集的成百上千人根本不算什么,可但凡聰明人都知道,相比上元節天子與民同樂,旨在宣揚天下太平的那種戲碼,今日午門當眾頒布冊封太子詔,意義自然是截然不同。
而這一次,在此宣讀冊封東宮詔書的,當然不再是張壽,而是俗稱天子應聲蟲的吳閣老。
這位雖說往日被無數人背后罵作陰鶩無德,但這會兒真正朗聲開讀詔書時,那卻是一點都不亞于那些從前經過專門挑選,嗓門洪亮的鴻臚寺官員。
更難得的是,簡簡單單的冊封詔書,竟是被他讀出了抑揚頓挫的韻律感。
而等到讀完之后,吳閣老面不紅氣不喘,卻是顯得更加意氣風發,尤其是得到了張大學士幾句恭維之后,他就笑得更暢快了。
“我年輕時膽小,說話吞吞吐吐,待人接物更是不堪,后來痛定思痛,就到后山無人處對著石壁背誦詩詞文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下來,終于能聲音清亮,吐字明晰,便是院試和鄉試,也曾因此引得考官垂青。今日皇上點我宣讀冊封東宮的詔書,著實是神目如電。”
聽到吳閣老竟然在這種時候還不忘頌圣,孔大學士首先皺眉頭。可縱使他身邊有的是人和他一樣膈應吳閣老那應聲蟲的本性,可耳聽得那些被選出來的京畿僧道耆老都在那歡呼拜舞,誰還會在這種時候說些煞風景的話?
不過是隨大流頌圣而已。頌圣是最不會出錯的,別看無數人在背后大罵吳閣老是應聲蟲,可誰又不想取代這個應聲蟲?
而站在不起眼位置的張壽卻忍不住想道,今天文武百官縱使齊聚,但倒是不像經筵那般皇族宗女和各家千金云集,因而他沒看到朱瑩的影子。但他還記得,當初朱瑩可是神氣活現地告訴他,今天一定會來旁觀這場冊封大典。
既然如此,人哪去了?莫非真的只是在奉天殿角門偷窺一下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