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卻不同,我只擔心別人不止送信給我,還在他那邊有所動作。屆時他迂氣發作,為人所趁,鑄成大錯。雖說還有其他辦法能阻止他,但恐怕只有張學士您能讓他心服口服,哪怕是罵到他心服口服,也比他被人誘使上書胡言亂語強。”
“你太高看我了。”張壽唯有苦笑,但想想洪氏能動用這樣的扈從,顯然皇帝和太子也都是這么期待的,他不禁有些頭痛地問道,“這沒憑沒據的,洪山長真的會上這種當嗎?”
“給我的信上只有這么幾個字,但給家父的卻未必。我不知道特意送來給我的,是別人有意示警,還是另有玄虛,但這種時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皇上倒是想親自召見家父,但卻被我勸了下來。”
“知父莫若女,他的性格是,素來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相信別人說的,脾氣倔起來,他眼里就覺得是皇上強權逼他閉嘴。所以我擔心弄巧成拙,只能懇請皇上和太子殿下,讓我出來見一見張學士您。而且……”
洪氏頓了一頓,隨即猶豫了一下,這才咬牙說道:“而且,我也擔心給我的信里這么寫,給家父的信中,卻是另外一番說辭。家父對我教***殿下畫畫非常不滿,只覺得這是視若畫師伎工一流,所以萬一兩邊說辭不同,我恐怕只會激怒于他。否則,我是打算親自去的。”
“若是能當頭棒喝點醒家父,不但是我,豫章書院也會感念張學士您這番仗義的恩德!”
都當我是當頭棒喝技能點滿的超人嗎?我又不是少林寺高僧,不會佛門獅子吼!而且,我能抄起戒尺簡單粗暴地把三皇子和四皇子教訓一頓,也能讓張琛揮舞戒尺把半山堂管得服服帖帖,可我總不可能去把洪山長打一頓吧?
張壽在心里吐槽,可他和洪山長固然是只有過節沒有交情,可洪氏卻為人不錯,最重要的是,如果洪山長那個大嘴巴真的隨便亂評論皇家事務,那說不定連無辜的三皇子都會被帶進去。那個溫文有禮的小太子將來會不會變成自己討厭的那樣子,他不知道,但現在他至少還對這小家伙挺有好感的。所以雖說他不喜歡管閑事,可這次還真的推卻不得。
問題是,這種自負正義的老學究,古往今來從都不缺!有時候比真小人都難對付!
至于奉旨扈從洪氏出來的銳騎營將士,只聽懂了洪氏是希望張壽去規勸洪山長什么事情,至于具體內情卻一無所知,但是,奇怪歸奇怪,卻也沒人太去深究細想。畢竟作為大頭兵,本來就是凡事奉命而行,沒那么多想法。又或者說,想法太多的,當不好兵。
于是,等到張壽終于答應下來,洪氏再拜致謝時,剛剛接信送給阿六的那個衛士,就到車前去放下了車簾。緊跟著,人就對著張壽鄭重其事地一揖行禮,算是道別。須臾之間,這么大隊人馬赫然是怎么來的怎么去,公學門前這條街道再次變得空空蕩蕩。
至于公學中其他人,也有聽到外頭動靜,想來看個熱鬧,奈何陸綰鎮著半山堂的那幫貴介子弟,其余人則是懾于阿六一夫當關,最終出來時,那是什么熱鬧都沒得看了,甚至連剛剛外間究竟什么情景,他們都不知道,不清楚。
而張壽卻也沒有立刻就去雅舍找洪山長當頭棒喝,而是先氣定神閑地等了午飯送過來,隨即不但一口氣吃完了自己那一份,而且還到阿六那邊撈了半個花卷。等到確定自己已經養精蓄銳,他又在和陸綰劉志沅共享的公廳里慢走了一刻鐘消食,這才打算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