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正打量著這明顯不適合說話的地方,卻只聽到身后傳來了張壽的聲音:“洪山長,我們上三樓。”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在空曠的二樓,仍然被人聽見了。就只見那兩桌客人全都朝樓梯口這邊看了過來,隨即非常自然地略過了又老又皺的洪山長,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豐神俊朗的張壽身上。雖然京城里容貌出眾的貴介公子有的是,但能坦然說出上三樓的,大概只有一個。
即便洪山長也就來過這地方一次,但三樓代表何種意義,他卻還是清楚的,此時下意識地就要阻止張壽,可隨即就只覺得自己的胳膊再次被人一把扶住,下一刻,他竟是被張壽強硬地直接拽了上去。
就和剛剛在馬車上沒有大呼小叫一樣,這會兒雖然面色鐵青,但洪山長還是克制住了罵人的沖動。大庭廣眾之下,難不成他要斥責張壽不該去皇帝曾經占據過的三樓嗎?可問題在于,這又不是皇家禁苑,不能當成約定俗成的道理。
而阿六看著張壽和洪山長上去,自己卻在樓梯口站住了。見跟上來的伙計探頭探腦張望了一下,他就神情淡定地說:“泡一壺好茶,四色茶點,口味清淡一點。”
他說著就掃了一眼二樓那兩桌客人,見幾個人桌上也都是茶和茶點,明顯是借著這地方喝茶談天,口音聽著并不像是京城本地人,大概順便也刷一個到此一游的成就,回去也好對人吹噓,他就收回了目光,并沒有在意這些人依舊戀棧不去。
這興隆茶社當初在重新改造裝修的時候,三樓的地板和窗戶墻壁全都用了特別的夾層隔音設計,甚至還在內包了棉毯,而御廚選拔大賽后在四角新隔出來的四個包廂,非常適合達官顯貴在此見客談話。把包廂門窗關上,除非千里耳,否則下頭絕對不可能聽清楚人說什么。
當然,如果少爺把洪山長招惹到雷霆大怒地咆哮起來,那就沒辦法了。
雖說是舊地重游,但張壽并沒有什么懷念這兒那一次次御廚選拔大賽的興趣,但他也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等到阿六親自送了茶點上來,又匆匆下去樓梯口守著,剛剛強行請了洪山長到東墻角那一個單獨小包廂的他方才單刀直入地說:“洪山長對二皇子之死怎么看?”
洪山長習慣了那些七拐八繞兜圈子的開場白,對于張壽那直來直去的作風非常不適應——可是,他剛剛才被人強行帶上馬車,又強行帶到這興隆茶社三樓,這會兒心頭一氣,他就忍不住惱火地反擊道:“二皇子生死不明而已,張學士你就這么想讓他死嗎?”
“沒錯。”
張壽非常痛快地承認了,見洪山長先是一愣,隨即拍案而起,這一下悶響之后,桌面上從茶壺到四碟子茶點紋絲不動,可洪山長那右手卻肉眼可見地發紅了起來,他就淡淡地說:“因為二皇子如果沒死,他眼下肯定比死還難受。”
洪山長雖然性情板正迂腐了一點,但絕對不愚蠢,因此,他當然明白張壽的弦外之音。然而,正因為明白,他才分外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