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會兒其他學生都走了,他也不怕這番相爭被張壽看到,然后又挨上一頓罵。
而這一次,就連小花生和蕭成都沒幫羅三河——人剛剛那話聽上去好像沒錯,但卻太脫離實際了。學過杜工部這首《茅屋被秋風所破歌》之后,他們還聽張壽講解過,因而當然都知道,天下寒士俱歡顏是不可能的。
而四皇子旗開得勝,此時那就更加現學現賣了起來。
“而且,你又不是寒士,更準確地說,你也好,我也好,還有小花生和蕭成,全都壓根不是什么士,當然這公學里的學生,就連夫子們,能夠被那些真正掌握話語權的士大夫承認是士的,估計也找不出幾個!”
“頂了天也就是陸祭酒,劉老大人,還有從前在這里教過書的唐解元,去了通州開公學的謝萬權,大概就這么幾個人。就連張學士都被人譏刺是不學經史的暴發戶。自詡為士的那一批精英讀書人,向來是天下最難滿足的群體。衣食足而后知榮辱?不,大錯特錯!”
“他們衣食足,就想要話語權,有了話語權,就想要指點江山,指點江山就免不了要罵貪官,罵朝廷,罵了朝廷之后就自詡懷才不遇。自詡懷才不遇之后,不免就要追念古今……嗯,現如今是我大明威凌四海,沒有敵手,否則他們就不止追念古今了。”
“要是海外有什么大國勝過大明,他們指不定還要吹噓他國,貶低我國,以此來炫耀先見之明!所以,寒士這種人物,拿著朝廷的錢,也未必會說朝廷的好話,也不可能個個歡顏!而且,你見過住著大宅,坐著寶馬香車,卻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寒士的家伙嗎?”
“張學士就從來都不說自己是寒士,他從來都承認自己是運氣很好的暴發戶。那些擁裘賞雪愿天寒的家伙,作詩論文的時候卻悲天憫人,也不見他們真正為治理地方出什么力,就只見在給做事的循吏挑刺,這種人簡直是無恥之尤!”
“光會嘆民生多艱有什么用,只說不做的人最可恨!就連舍粥舍衣做表面善事的,也比這種家伙強!”
四皇子努力回憶張壽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某些話語,此時一口氣如同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出來,眼見羅三河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他只覺得意極了。
想在我面前炫耀學識?開什么玩笑,我可是從小聽著父皇那些“異端邪說”長大的!
用父皇的話來說,太祖皇帝滿腦子都是不合時宜的奇思妙想,所以后來一時想不開就去周游四海,結果就再也沒了音訊。但是,鄭家人喜歡這些新奇想法的血脈卻傳了下來。
所以,父皇很喜歡張壽那些新奇的想法,他也很喜歡張壽和別個夫子的不同,尤其是學著張壽那口氣說話,尤其是駁斥別人,那種感覺真是太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