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楚寬雖然很多時候行事說話都讓他很舒服,可他卻總對人保持幾分距離一樣,他深知在身邊應該留一個常常會看不慣你,會口出諍言的人。
于是,三皇子最終改口說道:“羅三河固然有錯,但四弟確實太不讓人省心了……等他回來之后,我一定讓他好好收一收這太過恣意的性子!”
張壽卻呵呵一笑,隨即搖了搖頭說:“太子殿下,恕我直言,四皇子的性格,只能引導,不宜矯枉過正。因為他的鋒芒是他最可貴的東西,矯枉過正的話,那么他絕不會像太子殿下你這樣溫潤如玉,而是很可能會反而變得偏激。”
“我們能做的,只不過是讓他明白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然后由著他的性子,讓他去做那些他認為是對的,而不是因為困難重重又或者別的顧忌去阻攔他。至于太子殿下不放心,所以想讓人呆在他身邊這種想法,我覺得沒什么問題。”
“這次我去看了張琛和四皇子,卻沒有去見羅三河,不是因為我覺得他不會碰到問題,而是我覺得從司禮監內書堂出來,實際上也脫離民間太久了的他,不見得比三皇子和張琛做得好,那么,何妨讓現實來矯正一下他那偏激的性格?”
“他之前在我面前自以為是指斥楚公公,這次見了四皇子又出言不遜,這樣太過自我中心的人,太子殿下指望他在四皇子身邊做一個錚臣,其實他現在還不能勝任。只有讓他明白,不是懷揣一股勇氣和正義就能做好事情,那么,他才有將來可言。”
“別看朝中御史似乎是成天只管挑刺,可是,如果真的只要會挑刺就能當好御史的話,那就不至于放眼古今,赫赫有名的諫臣言官只有這么幾個了。那小子是想做錚臣,卻選錯了人,選錯了方法。”
楚寬知道張壽這個選錯人,那是一語雙關,既指的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兄弟,也指的是他和張壽自己。哪怕知道張壽這并非完全是對自己示好,但他還是向人含笑點頭。
然后,他就輕聲對三皇子說:“太子殿下,雖說四皇子或許真的因為這一陣子的奔忙而累了瘦了,但相比在宮中日日讀書消磨,現在這生活也許更適合他。您不是說,喜歡當賢王還是閑王,全憑他自己喜好嗎?”
張壽這么說,楚寬也這么說,三皇子只好點了點頭,可他猶豫再三,心里最大的擔心卻還是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怕說出來之后,反而引起張壽和楚寬的異樣關切。
四皇子不在宮里,他并不擔心這個弟弟因此而和他疏遠,他卻擔心自己因為繁重的課業,各種各樣的雜事,漸漸忘記了他們往日彼此扶助的歡快時光,忘記了那曾經深厚到好似永遠都不會變的兄弟之情。
哪怕僅僅是現在,他回首看一年多前剛剛到半山堂聽張壽授課時的自己,只覺得那羞澀靦腆的孩子實在是有些幼稚……那么,再過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他會不會覺得他和四弟的那點點滴滴的相處也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