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利益面前,朝中縱有有識之士覺得唇亡齒寒,可哪一代皇帝真的能夠放下宋遼幾代世仇,燕云十六州的誘惑?沒有海上之盟,也會有這里那里之盟。就算看穿了,不去發兵助金國,可金國破遼,真的缺了宋軍之力就不行了嗎?不打了嗎?”
“只要不能在金國破遼期間厲兵秣馬,隨時備戰,金國打下遼國之后,遲早會輪到宋。而一個沉疴已深的宋,就猶如步履蹣跚的老者,哪里是說勵精圖治就能勵精圖治的?上上下下多少盤根錯節的關系?”
“所以,也許宋金大戰能拖延一下,但勝負如何,卻也很難說。畢竟,金國新生猛虎,銳意進取,而宋朝呢?別看金太祖阿骨打死了之后,吳乞買在位后期金國內斗……”
“就算再內斗,那些金國兵馬也足夠把北宋那些所謂的名門強將和精兵虐一遍又一遍。最重要的是岳武穆這種將軍,宋朝的那些皇帝和文官容得下一時,容不下一世,哪怕換成宋高宗和秦檜之外的其他君臣也不行。這是體制,是上百年以來的傳統,除非……”
張壽說到這里,卻是笑呵呵地手指往一個個學生頭上點了點:“除非你們覺得,就在宋徽宗末期,金國滅遼,而后率軍南侵之際,你們自己突然附身在了宋徽宗,又或者后來的宋高宗身上,提早知道金國厲害的你們,能夠竭盡全力把局面扳了回來。”
這最后一個話題,張壽干脆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惡趣味。而他這么一說,就只見這一大堆貴介子弟先是驚愕,隨即人人都露出了興趣盎然的表情。張大塊頭更是拍著桌子說道:“這倒有趣!如果換成我,那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重用岳武穆就完了!”
只有講臺上的林先生有些呆若木雞。張壽前頭這番話,他至少贊同七八分——世人多嘆徽欽二帝如何如何,好像換了誰誰,北宋那局面就一定能扳過來似的,但他卻完全不以為然。
可張壽最后這番話是什么鬼?
假設自己重回徽宗末年,化身為那位道君皇帝,然后在金兵南侵之際力挽狂瀾?
這簡直是癡心妄想吧,兵馬遠遠不如,朝中還一大堆奸臣當道,更重要的是,據他這些年來研究考證,北宋和南宋之交,那些武將其實也真心不怎么樣!
一個個都是缺點比優點多,能打的更是個個一大堆毛病!除卻赫赫有名的岳武穆……可岳武穆仍然是有毛病的,而且人在某些方面固執得簡直如同一塊頑石,功高蓋主的同時,更是犯了宋高宗的兩個絕大忌諱。自古以來,身為皇帝的無不自私,怎么容得下?
不對不對,最重要的是,張壽怎么能夠讓學生這樣假設,這實在是太荒謬了!這不是顛覆了君臣之道嗎?還有這學生,那個大塊頭齋長還真敢說,你以為你重用岳武穆就能天下大吉嗎?你當那時候的其他文臣武將都是木頭不成,能由得皇帝單單重用岳武穆?
林先生正覺得驚怒,但隱隱之中甚至有一種沖動,那就是自己也回去推演推演的時候,卻不防張壽竟是笑瞇瞇地說:“林先生剛剛這堂課非常精到,而你們既然挺感興趣的,那不如這樣,嗯,不說玩笑話了,這就當成是半山堂一道集體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