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眉頭微微擰起,旋即用非常凝重的口氣說:“雖說我確實研修算經也算是小有收獲,但對于這些番邦文字,我實在是無能為力。而那些通譯且不說對番邦文字到底掌握了幾種,但是,他們的算經功底也極其薄弱,就算互相幫襯,要完成這項工作也很難。”
見陳永壽似乎在斟酌該怎么向皇帝回報,他這才拋出了一個最重要的理由:“而且,這些番邦文字純粹由通譯來翻譯,哪怕有我帶著學生從旁輔助,因為我們不懂番文,也很容易出現錯漏。最好的辦法是,找幾個通曉此等文字的番邦人士來作為輔助。”
就現在那些所謂的通譯,東南亞那一帶小國的語言大概能夠做到嫻熟精通,法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之類的他們能懂幾成?就算能懂這些,拉丁語他們能懂?這年頭精通拉丁文的,不是神棍就是大貴族,小貴族沒那個財力,就算學了也多半磕磕絆絆。
剛剛臉都快嚇白了的紀九終于活了過來,畢竟陸三郎和齊良都不在,他好歹也算是個頭頭。想到自己要是不勸,回來陸三郎知道接了這么一樁燙手山芋似的差事,那絕對會埋怨死他,他趕緊咳嗽一聲道:“老師說得對,總得有一些精通語言的番邦人士來幫手才行。”
對于這樣一個要求,陳永壽當然知道很合理,可他卻不由得苦笑了起來:“張學士這話我也知道有理,可我不得不說,那些番邦和我朝截然不同。”
陳永壽能當到乾清宮管事牌子,那絕對不是因為他老實本分——事實上,他也曾經是在廣州替皇家——或者更準確地說,替皇帝打理船隊事務的管事者之一,到乾清宮來當這個管事牌子,其實有點專業不對口。
然而,楚寬曾經對皇帝提議,所有在邊遠地帶為皇帝辛苦工作,卻又要不可避免地接觸到大量銀錢的人,必須常常輪換,而且必須是輪換到天子眼皮子底下,以便皇帝有和人近距離接觸以及加深了解的機會,于是,陳永壽這才有機會一步登天。
所以,此時他對張壽和明顯一頭霧水的學生們解釋時,那自然顯得非常專業。
“在咱們大明,文官實行的是科舉,雖說也會有恩蔭,會有舉薦,會有張學士你這樣的破格任用,但到底都很少,一般來說,要當官就得下科場,秀才舉人進士這樣一級一級考進來。至于勛貴,那也是有了軍功方才能夠世襲,而且若非大功,世襲就要降等。”
“而不降等的爵位,往往也會在誥命鐵券上寫明白,三代之后降等。”
見眾人無不點頭,陳永壽就嘆了一口氣道:“但是,南邊那些小國姑且不提,西邊那些亂七八糟的番邦,制度卻不是這樣的。他們的國王會因為軍功而分封一大堆貴族,也是公侯伯子男,和我們差不多,但這卻是授封地給實權,說到底,就和周朝的制度相仿……”
張壽聽到陳永壽在那用心地解釋這年頭西歐的種種制度,他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歐洲的封建領主制嘛,他當然也知道一點。他雖說不及太祖皇帝天賦異稟,連地圖都能畫得那么像模像樣,但他還是對這時代有些了解的。就比如算算時間,現在這年頭恰好是歐洲中世紀已經完全過去,文藝復興的大幕正在全面拉開,牛人一個接一個往外頭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