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故意避開了戰爭這樣一個永恒的話題,而選擇了別開生面的西方歷史普及課,見皇帝身邊那金發少年明顯豎起耳朵在聽,但眉頭卻打了一個結,很顯然有聽沒有懂,至少是沒完全聽懂,他就從容不迫地說:“要知道,知己知彼,這才能夠立于不敗之地。”
覺察到張壽這番話背后的深意,皇帝不禁用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面,繼而就嘆了一口氣說:“我朝,也不僅僅是我朝,包括從前的唐宋元時,和東邊的高麗、日本,南面海上那些島國往來眾多,所以通譯所通文字和言語,大多也就是這些小國的。”
“至于極西之地的那些小國,一來路途太長,太遠,唐時還能從西域走陸路,元時因為疆域廣闊,陸路過去倒也還算方便,所以據說那時候通譯通曉的語言是最多的,如今的古今通集庫里還有很多那時候翻譯出來的典籍。當然,翻譯水準參差不齊,老師也抱怨過。”
“到了我朝,除卻太祖年間由朝廷派出過一些船航行過去,此后也就是一些商船往來了。如果不是渭南伯這樣眼光獨到的人還弄了一支船隊,在那些小國眼中,神秘東方大概就只剩下遙遠傳說了。”
皇帝隨口把鍋往渭南伯張康的身上一推,繼而就聳了聳肩道:“而因為那樣一條路風險太大,又太遠,就算有太祖年間的海圖,也是幾年才走一次。”
金發少年在那使勁傾聽,使勁理解,但張壽剛剛說他故鄉的那些話卻太復雜,甚至還加了很多修飾和隱喻,他只聽懂了很小一部分,只聽明白其中有很多批評,很多嘲諷……但因為沒能全部聽明白,就算他想反駁,卻也沒找到合適的話。
但皇帝最后這句話他卻聽明白了,那是說海路危險,所以這個東方的大國幾年才會派出船隊去他的家鄉一次!
這也就意味著,即便他不會被送去礦山,可至少幾年之內他都回不去!
就算膽大包天如他,這時候也不禁面如土色,心中驚惶。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家十年八年的,到那時候,還會有人記得他嗎?會不會連父親和家里其他親戚都不在了?
而皇帝沒有注意到一旁叫自己大叔的金發少年那是什么表情,而是繼續看著張壽,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你說的這些通譯,在某些朝臣們看來,完全是浪費。他們看不到田地畝產的變化,也看不到各種農具機具的發展,也看不到那些小國有什么值得往來的地方。”
“就如同朕之前想要重派海船航行四海,溝通諸國,他們也激烈反對一樣。彈丸小國,不值一提,這是一條。虛耗錢糧,全無意義,這是又一條。你說,應該如何來說服他們呢?”
張壽呵呵一笑,若無其事地說:“不用說服。就像公學又或者今日正式開課的女學一樣,如果不用他們出錢,也不算是朝廷出面,那么……”
“與他們有什么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