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皇帝聽了之后先是一愣,隨即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甚至笑得夸張到伏在桌子上用拳頭砸著桌板。對此,九章堂的學生們有人駭然,有人敬佩,有人咂舌,有人心有余悸……就算是自認為熟悉了解張壽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而皇帝不顧禮儀地大笑過后,他就饒有興致地問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慫恿太子上書干什么?這么點小事,你自己就辦了,比如在公學里辦一個番語班,那不是很方便嗎?”
“那不是為了給各位老大人一個光明正大的反對機會嗎?快過年了,讓他們高興高興。拜托太子上書,只是因為這不是一件小事,不能為了少人反對,就藏著掖著不稟告皇上。”
這種明明應該在暗室中說出來的話,張壽卻泰然自若地在此時這種場合說了出來,仿佛絲毫不擔心散布出去。
但皇帝很確信,就算傳出去也無所謂,因為他的案頭確實已經因為三皇子的上書而壓滿了各式各樣或激烈或和緩的反對。如果張壽這話原封不動地傳出去,頂多是被氣病乃至氣瘋的老大人們,再多那么一兩個而已。
因此,他笑著搖了搖頭,最后這才微微頷首道:“如果你能夠自己選到資質不錯的學生教習番語,又或者招攬到熟悉番邦語言的通譯來學習算經,那此事當然可以。朕倒是忘了,就連老師也是現成的,這小子應該可以教番語吧?”
皇帝突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仍舊有些呆呆愣愣的金發少年,端詳了一會兒后就當機立斷地說:“就這么說定了!”
能夠得到皇帝的點頭,張壽并不意外——任性而為的皇帝絕對不會在乎這么一件小事。而且,他利用剛剛那講述歐洲歷史的機會成功拖延了一點時間,這就是另外一個不足為人道的理由了。眼見皇帝此時轉身要走,他就試圖把談話拐到另外一個話題上。
“皇上剛剛去了半山堂,那邊的探討如何?”
“如何?呵呵呵,那幫自以為是的小子,被那位先生罵了個狗血淋頭不說,朕之前聽了也禁不住問了好些問題,結果他們啞口無言。”皇帝想到之前那一幕,簡直是啼笑皆非,“史書都沒能通讀,歷史人物都沒能一一掌握,還敢說什么推演?倒是站在金國那一邊推演的小家伙們有些意思,看得出來是用了心的,地圖和沙盤擺出來相當專業。”
這是張壽意料中事,因而他沒有為眾人分辯,更沒有透露襄陽伯以及舉人團的后援,而是笑容可掬地說,一回生兩回熟,日后總會有進展云云。就在他覺得時間火候也差不多了,該送皇帝離開時,陳永壽突然匆匆闖了進來,在皇帝身旁耳語了幾句。下一刻,他就只見剛剛還滿臉閑適的皇帝神色驟然冷冽了起來:“裝病?簡直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