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壽這么說,剛剛阿六揚長而去后終究不放心守在這里的眾人登時轟然應喏。而等張壽回了車廂中坐好,阿六就忍不住小聲嘟囔道:“我早就說過讓他們回去了。”
“就你那不解釋不說明,只撂下一句話的做派,他們敢放心回去嗎?”張壽忍不住屈起雙指在阿六額頭上輕輕敲了兩下,眼角余光瞧見陸三郎正在那竊笑,他就放下手沒好氣地說,“怎么,你現在不怕皇上派人來綁我們回去了?”
“剛才都沒攔著,那就肯定不會來人綁我們回去了。”陸三郎嬉皮笑臉地盤腿坐著,隨即就討好地說,“我都快嚇死了,還是老師你有辦法,輕而易舉就把這么難辦的一件事抹平了……可就像我剛剛問得那樣,老師你怎么就敢對太子殿下那么說?”
“畢竟是父子君臣,先是君,再是父。”
見陸三郎滿臉誠摯,一副我真的僅僅是擔心的樣子,張壽就淡淡地笑道:“唐太宗的《兩度帖》看過沒有,臨過沒有,讀懂過沒有?”
陸三郎登時面色一變。雖說他從前不怎么好學,一手字寫得也僅僅是湊合,但大名鼎鼎的《兩度帖》當然還是知道的。畢竟他家里就藏了一套宋版的《淳化閣帖》,其中收錄了唐太宗那一道赫赫有名的尺牘手書。
堂堂貞觀天子,歷朝歷代少有的圣君明主之一,竟然給兒子寫信的時候這么肉麻,那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議。按照這么說,本來就很溺愛三皇子四皇子兄弟的皇帝,如果面對三皇子抱上來痛哭,那估計也是一定會心軟的……吧?
見陸三郎一副心領神會,隨即又是如釋重負的樣子,在慈慶宮呆了大半天,以至于不得不捎話回去讓學生們暫時下課的張壽,問了問阿六此行一些細節,他擺手示意人不用說那兄弟倆見面的具體經過,隨即就往后舒舒服服一靠,緊繃的神經也終于徹底松弛了下來。
別看他在慈慶宮的時候看似很悠然,實則當然也沒少操心。這年頭不怕一萬還怕萬一呢,這要是三皇子出什么問題,別說他,朱瑩,就連太后也賠不起!
好在總算人平平安安回來了,在皇帝面前那一番話其實說得挺好,當然要論效果,絕對是他教的那一種更簡單粗暴有效果……
這年頭的禮教非要講究什么君子抱孫不抱子,結果普通父子之間都搞得和領導與下屬似的,就更別提皇家了,根本就是泯滅人倫天性。
既然是父子,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時,那么就抱頭哭一場——時時刻刻端著,不難受么?陸綰這種架子足足的老古板都已經漸漸接受了這一點,更何況素來感性的皇帝?而且,聽剛剛三皇子無意中流露的口風就知道,在小太子心目中,父皇和四弟從來都是最重要的。
如此一來,皇帝大概也不會覺得,三皇子離宮之事,是太后有意挑唆。當然,回頭母子倆吵一架恐怕還是在所難免……只希望朱瑩不要多管閑事,讓他們吵一架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