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看書入了神,是我的錯。”說這話時,他深深低著頭,別提多誠懇了。
是我的錯這四個字,是吳大維在船上時就學會的——那是某次犯錯被抓狡辯之后,狠狠挨了一頓抽后刻骨銘心的記憶。如果說,在佛羅倫薩時,他得到的教訓是做錯了事絕對不能承認,哪怕被抓現行也要狡辯,那么在船上他學會的就是,凡事認錯認罰就完了。
否則只會更倒霉!因為他這樣一個膚色發色和別人完全不同的異鄉人,無時不刻都面臨著死亡威脅,在船上他就算很小心,那也幾次差點被扔下海!
朱瑩雖說面色不好看,但人家老老實實認錯,大小姐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同樣快。更何況,人是張壽帶回來的,號稱書童,而且還對翻譯那些番文書有作用,她犯得著因為看不順眼而去處罰?當下她就沒理這小子,而是看著張壽問道:“阿壽,那日后他是每日隨你來往公學?”
“沒錯,我在公學的時候,他會在九章堂旁聽,那些公式圖形之類的,他有些基礎,但大明文字他是一個都不認識,所以我準備找個老師教他。這和教授尋常蒙童卻還不同,一般的夫子即便沒有偏見,恐怕也很難勝任。我也沒時間讓他學個十年八年。”
“瑩瑩,你有什么好人選來教他,縮短一下他精通大明語言文字的時間嗎?”
吳大維豎起耳朵分辨張壽和朱瑩的對話,雖說竭盡全力也就是能聽懂個三四成,這還得多虧兩人都沒有用那種實在太難的成語,但他總算能聽懂一個意思。
那就是至少面前這一對明顯很年輕的夫妻,對他沒有什么惡意,甚至還在認真地探討他的教育問題。他們好像打算讓他好好地學習某些東西!
這樣涉及自身的問題,自己卻沒有自主權,對此吳大維很有些懊惱,但即便在家里的時候,他也是個叛逆少年,此時他卻顯得很乖巧,
在佛羅倫薩的時候,那些學者固然會樂于去給貴族做家庭教師,也愿意收取高昂的學費,收那些富庶的商人以及市民的兒女在門下學習,但私生子這種出身的他依舊是最不受待見的。再加上他脾氣怪,他最長也只在某個學者門下呆過不到三個月,最后就被人趕出來了。
可在這遙遠的東方,他卻發現自己之前旁聽的那座學堂,竟然招收的學生中有很多來自真正的平民,那甚至有農人和工匠的兒子!
而教授他們的不僅僅有學者,還有眼前這位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官員張學士。
見張壽在這種事情上征求自己的意見,朱瑩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了得意的笑容。雖說教書育人這看似是張壽擅長的領域,但在怎么教授番人這種領域,沒有人比她更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