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此時大殿之內來來回回踱步的皇帝,猶如石佛一般不動不言的楚寬,以及站沒站相斜倚在一根柱子上的花七,只是看一眼這三個人,他就覺得一種煩躁和棘手的氛圍撲面而來。顯然,阿六剛剛帶來的那個消息,這邊廂君臣主仆三人都決斷不下。
果然,一見他來,皇帝就開口說道:“楚寬,你把事情先告訴張壽。”
盡管阿六已經說過了,但張壽還是認認真真聽楚寬把事情由來始末解釋了一遍,其實也就是比阿六所說多了一點細節,比如小船上岸,一條大船停泊海上,而小船一趟趟運上岸的總共是二十八人,山海衛暫時把人全都扣在那兒,又派出小船警戒等等。
他若有所思地聽完之后,這才開口問道:“國書之類的姑且不論,是否能證明是太祖后裔也姑且不論,臣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們如何證明自己來自海東大陸?”
這幫家伙怎么證明自己來自美洲?難道是帶一堆美洲農作物的種子果實嗎?可是,托老咸魚以及藏海和尚那兩個家伙的福,如今朝中上下對于海外農作物的接受程度很高,這也就意味著,人不可能通過這些簡簡單單的東西來證明他們不是明人。
至于奇裝異服這種設置,那就更不可能了。你都號稱要認祖歸宗,穿個土著的衣服上岸,你好意思嗎?
要是平時,皇帝怎么也會先贊一句張壽敏銳,但此時他著實沒有這個心情。他瞥了一眼楚寬,見人欲言又止,他就索性對著花七說:“你對張壽說吧,這些家伙拿出來的到底是什么樣的證據!”
“其中有一幅太祖親筆字。”說出這幾個字后,花七見張壽臉上表情著實有些微妙,他知道張壽是覺得這種東西沒什么好糾結的,他就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你別覺得這是小題大做,太祖真跡確實天下都很不少。但是,這幅字是有內容的。”
“上頭寫著太祖漂流到那邊時,因為船難而暫時難以歸來。雖說船上帶著足夠的工匠,當地也有木材,但因為遭遇土人,所以打了一仗,接著又是好幾仗,因為土著好斗,不得不收服了一支土人部落,而后四方征戰……”
張壽忍不住打斷道:“這和上次老咸魚對我說的他在海東大陸發現的什么石碑有點類似。不是我多疑,太祖手跡,也是可以偽造的。”
皇帝看向張壽的目光更顯滿意——任憑哪個皇帝,對于堅持正統不動搖的臣下,那當然都是無比滿意。他擺擺手示意楚寬和花七都別繼續說下去,這才一字一句地說:“他們帶回來的,還有太祖皇帝當年那把神弓。”
張壽臉上表情差點僵住。太祖射術甲天下,這傳聞固然直到如今仍舊流傳一時,但他是知道這其中貓膩的,因為那位想當初就是玩速射的,在他珍藏的那份手札上還苦惱地提到過備用的弓弦帶了,但特制的箭不夠。難不成,這種老古董還真的能保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