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對他說過,當初太祖皇帝曾經頒布律法,官員見罪,大逆謀叛之類的,該族誅就族誅,該流放就流放,但絕對不許籍沒良人為奴。而無論貪腐還是其他,除非妻兒跟著貪腐,否則只罪一人,抄沒家產即可。
諸如前朝乃至于某些朝代那些皇帝似的,因為一己之私就將官宦乃至于尋常犯人的子女閹割為奴,乃至于沒為宮婢的,不過是泄一己之私憤,壞律法之嚴明。
遼代常有宮變乃至于動亂,就是因為常把犯官乃至兒女沒入親帳為奴,將仇者置于身側,豈不是禍亂根源?
當然,皇帝是太祖皇帝的瘋狂崇拜者,而四皇子卻還從張壽那兒聽說過對自家那位老祖宗理念的另一種解釋——非謀逆謀叛大罪,非不戰而逃,戰敗而降,引敵入寇等極惡大罪,不株連家人,這是律法的進步。如果非大罪就要株連家人,這是開歷史倒車。
他還記得張壽說,漢時有動不動就族誅這個大殺器擺著,殺了一個人不解恨,那么整族誅滅就完了,天子犯不著把那些心存怨念的人留著為奴,覺得這么做不夠利落。
就連遭受腐刑后寫了《史記》的司馬遷,據說都在武帝末年被秘密處死,何況他人?
而到了唐時,所謂重臣動輒得罪,處死之外,宮廷受杖而后流放的也比比皆是,但也常有闔家籍沒為奴的,比如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兒,就是一朝從相門女淪落為宮中奴婢。
直到宋時,優待士大夫,流放貶死的多,子孫累及不能出仕的也不少,而武將的待遇則是相對要嚴酷很多,但也少見淪為奴婢之事。
只有遼金元這種夷人的朝廷,方才有這種動輒將官宦以及良家子貶為奴婢的惡習。
張壽沒有對四皇子說的是,歷史上那最后兩個王朝。明朝先是開歷史倒車,把殉葬這種極其殘酷的制度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給重新拎了出來,直到英宗時期才廢除,然后,一代代皇帝不但常因小事處死官員,甚至還累及家屬籍沒為奴。
朱棣不提,被明代大臣熱烈稱頌為仁宣之治的朱瞻基,就曾經因為舊日老師告過狀,做出過殺了老師,然后把老師叔父和族弟一家也給抄了,把人家幼子閹割為火者這種事。
而到了清朝,那就更加變本加厲了,不但是漢官漢人動不動就與披甲人為奴,就是滿人自己,那也是昔日金枝玉葉,一朝落魄為奴,滿天下的主子奴才,那風氣真是聞之惡臭。
可即便只是張壽說的那些,也足以讓四皇子非常反感這樣的做法。他此時眉頭緊緊皺起,哪怕知道這是別國的習俗,高麗只是大明藩屬,高麗人也不是大明子民,他仍然沒好氣地冷笑道:“獲罪的犯官之后就拿來為奴,高麗還真是好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