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一日慈慶宮的授課已經結束了,當張壽送走行色匆匆不知道還要親自去哪走一趟的陳永壽之后,他就干脆出宮前往會同南館了。
當然,他可以隨便叫個學生一塊去,但朱二曾經是會同南館的常客,陸三郎難得沒有侍讀任務在家陪媳婦,張琛把張武張陸叫走,而紀九說起那些高麗人就搖頭說不爽利,張大塊頭倒是樂意,可他又不想讓這個沒心眼的去擋雷,所以思來想去,他也就索性自己去了。
帶著阿六到會同南館門口,張壽都甚至還沒來得及報名,在此坐鎮的禮部主客司主事就匆匆迎了出來。人顯然是事先得到了知會,一句話都沒多說先把張壽請了進去,等到了高麗使團所住的那個地塊,他這才開了口。
“自從今天那高麗信使到了之后,我就趕到這里,再也沒讓一個人出去過,他們如今應該還不知道那個消息。”
張壽很能理解這位主事的謹慎,畢竟,這才剛剛爆出二皇子死在一群冒充使節的海盜手上,高麗王就突然死了,換成誰都會腦補出一堆陰謀詭計。因此,他少不得稱贊了一番主事的謹慎仔細,等人又回過來一堆奉承,他就對人笑了笑。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位主客司主事那是有苦說不出,之前彈劾朱二帶著紀九和張大塊頭來此鬧事,那是猶如石沉大海,連一點后續消息都沒有,甚至傳出風聲道是皇帝對他不滿。尤其是等到那一樁石破天驚的消息出來之后,他簡直是覺得腦袋都有些涼。
如今他看這院子里的高麗使節,那根本就不像什么使節了,而是覺得他們像隨時會一點就爆的炮仗!幸好正旦大朝穩穩當當度過了,否則他簡直覺得自己可以辭官回家了!
當張壽見到者山君的時候,就只見這位高麗王子正滿面蒼白地坐在床上,一邊則是侍立著戰戰兢兢的正使——那位可憐的禮曹參議。想到這兩位上午剛剛面對了四皇子帶人質詢,此時卻又強打精神應對自己,他就覺得自己仿佛是惡客。
可再轉念一想,這里是大明會同南館,人家才是客人,自己卻是半個主人,他那一絲憐憫很快就煙消云散了。
人家回去之后就是一國之主,哪怕是藩屬國的一國之主,也好過之前形同質子似的呆在大明,這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心情,還用得著別人同情?
因此,張壽毫不客氣地在錦墩上坐下,隨即就笑意盈盈地說:“上一次相見,是在城外就那么照了一面,今日再見,方才知道者山君是真的身體病弱。京城一到冬日就酷寒入骨,你還得好好調養才行。”
之前初來乍到,還沒來得及進城,就見識過張壽這一行人趕路時的肆無忌憚,尤其是還見識了那位曾經和叔父相爭的秦國公長公子,因此這會兒再見張壽,無論者山君還是禮曹參議,全都覺得一顆心跳動極快,滿滿當當都是惶恐不安。
因此,哪怕張壽俊秀嫻雅,態度溫和,兩人卻全都不敢有任何馬虎,禮曹參議更是立刻搶著答話道:“多謝張學士您的關心體恤,您是太子殿下的老師,聽說每日都忙得不可開交,卻還親自來探望我們,我們實在是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