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又被層層疊疊的云遮了去,連星星似乎也黯淡了許多。院中原本清晰的花木影子變得模糊淺淡,蟲鳴也頓了瞬,氣勢漸弱。
夏侯安聽這話,動作和笑容都僵了僵,一時不知怎么去回應妹妹的期待。
這凝滯似乎持續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即逝。
夏侯寧還輕晃著小腦袋,自顧自嘟噥抱怨:“哥哥不好看了,抱著還是硬硬的,硌人得厲害,聲音也難聽......總之就是不好,哥哥騙人也是不好的。”
夏侯安聽著夏侯寧這孩子氣的理由,有些哭笑不得,用力揉揉她的頭頂。其實妹妹是理解支持她的選擇的吧,只是,想把自己的委屈表達出來,換取一點安慰。
夏侯安摸了摸干了大半的頭發,把布巾放在一邊,把那頭發松松挽起來,與夏侯寧并排坐下:“你難道忘了,路上有什么危險都是哥哥保護的你嘛,這么快就嫌棄哥哥了?”
夏侯安刮了刮夏侯寧皺起的小鼻頭,讓她緊繃著臉往后縮了縮:“沒有,只是,到了中都府就可以不需要了嘛。”
不需要?怎么會不需要。
危險的可不止是路上遇到的的流寇劫匪。中原腹地皇帝腳下,看似安全也能是不少人的絕望之所。
只有自己變得更強才能不懼危險,女子的身份卻會束縛住她。
或者說,女子是不會被允許變得強大的,她,身為女子,在權威的男子面前就該是弱小的。
就像外祖父提過的,她們的母親。這個才華橫溢的女子本該名揚天下,卻在世間沒有立足之地,在二十多歲的年華被欺壓至慘死,成了外祖父心間永遠的痛。
她夏侯安不想重蹈前人覆轍,也不想多費功夫等著別人認可自己的實力,她想要占據先機走捷徑,去積攢更多實力,之后注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兵不厭詐,她愿意做這個深入敵營的細作。
夏侯安透過窗紙望著窗外,不管是高大的樹還是低矮的灌木,都只能看出黑漆漆朦朧剪影,唯有那輪圓月,它的所在總是夜空最亮的。
“沒有哥哥,就沒有人給你從外面帶好吃的,沒人能做主帶你出去玩,寧寧就只能和姐姐呆在家里,哪兒也去不成。你說你到底需不需要哥哥呀。”
夏侯寧拄著腦袋似乎認真權衡了一下,最終正色點點頭:“那還是要哥哥吧,寧寧可以照顧好自己。”她又站起身,抓來了一塊干布,散了夏侯安那束起的頭發,有模有樣認真擦拭起來。
“哥,你看我是不是學得很快。”
“哥,你脖子后面顏色沒抹勻,白一塊黑一塊,哈哈,像只花貓。”
夏侯安這才想正事來,對著鏡子調整面容。原本草草堆在臉上的膠狀物,早已經凝固成形與皮膚融為一體了,需要沾水用力才能微調。
“哥哥,你看看,你這臉是不是有點歪呀——這里這里,好奇怪,一高一低。”……
室內不時傳出小姑娘銀鈴般的笑聲,還有少年沙沙的低笑聲,震得燭火燈光也亂顫。
若梅清理完凈房,本要進來給夏侯寧擦頭,最終只是守在門外,沒有打擾兩兄妹。她聽著屋內兩人說話聲,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只這二人的清脆與醇和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溫馨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