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朝,永昌四十七年,冬。
入眼的,是青磚紅瓦,銀裝素裹。
不過,要是把這美景放在深巷高墻的王府里,一切就都變了味道。
秦滿站在院子里,看著細碎的雪花飄搖在空中,鼻尖微微泛紅。
她穿著素白襖裙,一頭青絲如瀑而下,無簪無釵,犀梳斜插;娥眉明眸,膚勝白玉。如泉,如蘭。
就算說她是不慎墜入凡塵,到人間走了一遭的上仙,也無妨。
“王妃,回屋吧,今兒天冷,別凍著了。”
一旁的丫鬟青黛說,一邊把暖手的水爐子遞給秦滿。
青黛是她的陪嫁丫鬟,幾乎是伴著她長大的。
秦滿沒有回答。
她曾是相國府的嫡女,母親杜氏又是宗正府的嫡長女。
可以說,秦滿是在權力的夾縫中長大的。
不巧的是,在她七歲那年,母親紅杏出墻,又吊死房梁。她因此受了不少冷眼,性子也越發隱忍。
更不巧的是,當朝靳王衛如靳,竟然主動請婚,娶了她。
衛如靳是永昌皇帝的弟弟,年齡卻比皇帝的長子大不了幾歲,后來直接被封了靳親王的爵位。
在外人看來,衛如靳娶她這樣一個家門之恥,實在是一件自毀前程的荒唐事!而她秦滿,卻是享了極大的福分,才能嫁給靳親王。
可是,只有秦滿知道,衛如靳是個多么可怕的人!
一個殺人不眨眼,將權力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魔鬼,怎么可能救她于水火?
秦滿看著院內光禿禿的桃樹枝頭,有些出神。
突然,聽見旁邊青黛恭敬的聲音:“靳王爺。”
一個高大的男子走來,衣著藍黑色的錦緞披風,半露著玉石鑲嵌的腰帶。烏發全部束扎起來,眉目之間,給人壓迫之感。
他擺手示意青黛下去。
半晌,他開口:“今日過得怎么樣?”
“還不錯。”秦滿隨口應著,又生硬地扯出笑容道:“恭喜攝政王。”
衛如靳沒有想到她會先說出這樣的話,有意嘲諷他。
他覺得不悅,較起勁來,反問:“怎么?如今皇位如同探囊取物,王妃不替本王開心?”
“開心。”她呆呆地回復,仿佛再多說半個字都不行。
衛如靳皺了皺眉,注意到她通紅的耳朵,于是單手將她拉到咫尺距離,徑直用臂膀環住她,將她的耳朵蓋住,手掌在她的后腦上輕輕揉了揉。
秦滿仍是呆板地,靠在他的胸膛前,沒有任何掙脫。半晌,她平靜地說:“今天又殺了誰?”
衛如靳一怔,隨即冷言回答:“你不知道的好。”
這種話出口,秦滿已經猜的十有**了。
“畜牲。”她說著,不爭氣地,眼淚流了下來。
他并不在意她那些所謂的辱罵,故作嘆息:“秦相國好歹是你父親,本王不想殺他的,可他實在是不聽話。”
他明顯感受到懷中人顫抖了一下,于是加重了手臂的力度,用下顎貼著她的額頭,帶著氣息嘲弄道:“他沒把你當過女兒。不要為了這么一個不相干的死人,和本王較真。”
她用力推開他的懷抱,紅著眼睛凝視著他:“衛如靳,你真的高估了我,我和你不一樣。”
衛如靳難得看到她這樣大的情緒波動,來了興致,故意挑逗道:“秦滿,我們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你倒是告訴我,有什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