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之又說,“劉小郎君只怕在自己院中。他一向不愛走動。我且先去他院中叩問,你在這院里找個不大打眼的地方等我。”說完,一人先向劉悵院內走去。
璞之四處一看,見院落東南角極遠處有一顆古樹,枝干遒勁,樹葉又繁茂蒼綠,郁郁亭亭蓋住了那小院的半個角落。那角落瞧著極是僻靜幽涼,地上葉子落了一地也無人灑掃。可不就是最適合璞之偷偷打量人之處。她行至樹下一看,心道,這倒不難爬,便撩起裙擺,輕輕巧巧地爬上一根粗壯的低枝去。
她在樹上坐定,低頭見自己身下樹葉繁繁密密,根本不會被人瞧見,很是滿意。這時頭上樹葉突然瑟瑟作響。璞之嚇了一跳,抬頭看去,卻見到樹上方的枝葉被一只修長清瘦的手擋開,一個劍眉星目、面龐輪廓如刀刻一般的玄衣少年正一臉不可置信地低下頭來,定定地看著她。
原來這少年在更高處的枝上坐著,這棵老樹高處枝葉茂密至極,璞之又一心鬼鬼祟祟,竟完全沒有發現。少年看著比璞之不大多少,目光沉沉,一邊劍眉微微挑著,露出一絲訝然之色,只盯著璞之不放。
璞之心道糟糕,被人抓包事小,若是連累了現之事大。她一向也很愛護兄長,想到這回也許要波及現之,不免有些慌張。只好勉強略穩了穩,拿出了最名門貴女的樣子,極有禮地道,“這,這位小郎君,你好。方才不知道你也在這樹上,貿然打擾了。”她想了一想,又補充說,“我只在這里看一看人,馬上就走。”
她現在是在裝什么淑女樣子!剛剛爬樹的時候,自己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這玄衣少年,正是劉悵。他向來獨來獨往,又不知道今日現之來訪,本來自顧自在這老樹枝上躺著看書。怎知如今這世道奇怪,他這最孤僻古怪的人,最無人問津的府內,最偏遠僻靜之角落,竟能與人相遇?
他剛才透過樹葉間隙就隱約看見璞之身量纖長,烏發雪膚,連爬樹的樣子也絲毫不笨拙莽撞。不過瞧著她那行云流水的樣子,只怕是早就把樹爬慣了。現在兩人四目相對,劉悵將看她得清楚,竟然莫名地愣了一愣。
璞之只是半大少女,容貌也算不上多艷麗絕倫。但她皮膚瑩白勝玉,一雙杏核眼如秋水般明澈。秀氣挺直的鼻梁,鼻尖微翹,平添一份精致靈巧之態。她嘴角邊似乎還有極小的一點痣,連長相都透著點調皮的樣子。
劉悵這樣的士族宗子,見過的絕世美人多了去了,但如這位少女一般靈動秀雅、令他心生親近之人,卻是從未有過。
他的府中,為何會有這樣的人?劉悵一時不知該是該答她的話,還是反過來去問她話,更隱隱約約有些擔心,只怕自己一開口,要把人嚇跑。他雖然一向陰冷乖張,我行我素,此時竟有些瞻前顧后起來。他心念電轉,默默想道,與其將她嚇跑,不如干脆將她抓住,也不必問她來歷,直接罰她關在這府中?
璞之見他只目光陰沉地盯著自己不說話,面露憐惜之色,溫柔道,“呀,原來你不會說話。倒也無事,我上輩子曾經也不大會說話,是這輩子才治好了。你別也傷心,會不會說話,并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
她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劉悵都氣愣了,咬著后槽牙,開口道,“誰不會說話?”
哈,原來不是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