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字都與別人不同。簡淡自然,筆勢又暗含遒美。果然是書圣的女兒。
劉悵手里撫摸著這印章,想到這三個字是她一筆一劃親手刻的,這方印石曾在她纖白的手中握住,不知不覺間胸口發熱,耳朵也熱騰騰地燒起來。
他把印章拿在手中都捂得熱了,猶自不肯放手,想找個地方放它,又覺得自己屋內哪里都不大順眼。糾結了半天,才把印章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枕下。
劉悵雖然從小就沒有父母親人照拂,但總歸是宗子之尊,又天賦卓爾,自幼光靠著族里師傅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點撥,就文學武功、經濟學問一樣不落,樣樣頂尖。
但他幼年讀書時候,唯有詩經中有幾篇不得其解,苦思不懂。他一向孤傲,從此索性就燒了詩經再也不讀。但詩經里那些曾經不懂的一字一句,此時竟然都莫名其妙地在腦子里浮現出來。他垂首思量半晌,終于深吸一口氣,低低地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
他這個人,雖然有萬般的偏激冷傲,但也最心性堅毅,從來不知道認輸服軟為何物,認定的事一向做到極端。既然此時心中已經明白自己心意,就打定了主意要盡力替璞之打算。至于璞之會不會也一樣地對他,自然由璞之決定,與自己的心意無礙。
劉悵便想,現下首當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設法替璞之把喘疾治上一治。
他之前不知道內情,以為璞之只是體弱而已,因此只一味地替她探尋名醫。既然璞之這病有些古怪,只怕就要找些古怪的辦法來治。
劉悵身為劉氏的宗子,手里正好頗有一些能人、暗子、死士。劉氏家主的丑事事發之后,有幾個旁支更直接把手上的暗子都遞給了劉悵。他此時便將命令給了出去,說不論什么神鬼辦法,也不必計代價如何,但凡能是使人不被濁氣侵害的,一律遞上來。
偷偷替璞之尋藥的事情,雖然得了許多消息,但大多是江湖術士故弄玄虛,劉悵也并沒告訴璞之。
她自從那晚在錢塘江邊尋祝禱仙之后,風寒侵體,喘疾越來越重,出門比以前難得多,只能偶然過來。王家夜間有結界,又進不去。因此劉悵平日里想盡辦法,不是找借口去王家拜會,就是找借口給現之下帖子,如此,才能一月見上璞之一兩次。還弄得王紹夫婦二人誤以為現之如此長袖善舞,連劉小郎君這樣的棘手人物都能收服,很是把現之夸了一頓。
只是璞之如今喘疾嚴重得那樣,現之從來不敢留她一個人,都是在身邊陪著。劉悵本就不善言辭,有現之在旁邊杵著,心里十句話對著璞之更是只能說出來半句。因此璞之絲毫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幾乎將自己給他的信筏都翻爛了。
燕語每次來送信,都覺得這位劉郎君比上次更高一些,更英俊一些,也更古怪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