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瑤見池慕云終于起了興致,接著說道:“二十多年前,丞相秦闕以叛逆之罪被頃刻顛覆,與謝氏留有一子,令尊池朔將軍與秦闕多年深交,冒死與夫人一道帶著那秦家遺孤遠走西境,還沒過平川,就遇到了殺手,先夫人與秦氏遺孤當場斃命,而殿下幸而與池將軍逃出生天。”
池慕云心下一緊,這樁舊事,怕是連陸相都不知道,怎么一個深居閨閣的人倒知道得這么清楚。
見瑾王沒說話,陸清瑤接著說道:“那個殺手,用的是虞氏造器,蝕骨刺,怕是殿下至今都要承受那蝕骨之痛吧。”
陸清瑤說著這番話,面色從容,語態款款,好像在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池慕云說道:“陸小姐對當年事知道的這般清楚,像是親眼目睹了一般,恐怕是你的父親,都不知道吧。”
池慕云盯著陸清瑤,此刻眼中生出了警惕。陸清瑤見他警覺,反而越發坦然了。陸清瑤回道:“家父在豫山行刺之后借機與神兵府斗法,雖說手法太粗糙了,但若是當日沒有殿下相幫,虞氏便早已傾覆。所以呀,今日我來拜訪殿下,是因為實在壓不住心里的好奇。”
陸清瑤頓了一頓,接著說的:“當年先王在世,秦、虞、池三家攜手鼎立,秦闕高居相位,治國有道,萬民歸心,四海敬俯,早有傳言先王動了禪讓之心。然禪讓之旨未出,秦闕卻等來了一紙叛國討伐。殿下,您知道當初向先王指認秦闕叛國的人,是誰嗎?”
陸清瑤眼眸含笑,但字字句句,卻讓人不寒而栗。池慕云從西境歸朝,心中日日夜夜所想,便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樁舊事,如今被人當面說了出來,怎不讓人心驚。
池慕云心內有驚訝,更多的卻是疑問。“當年事,早已煙消云散,你若是知道得這么清楚,怕是與當年身涉局中之人有淵源吧?”
陸清瑤淺笑一聲,抬手撫了撫發髻,說道:“瑾王殿下,當年之事,只有虞敏全身而退,秦相滅門,令尊遠走,唯有他因平叛有功依舊在胤都坐擁無上尊容。而令堂大人,與秦闕遺孤,又慘死于虞氏蝕骨刺之下,您今日,不計前嫌一再相幫神兵府,難不成是為情?”
陸清瑤離開瑾王府之后,肅商便從外邊匆匆而來,遞給了池慕云一道密信,胡蘇誠本是被押解在大理寺監牢,等著擇日遣送回大龑。雖說這人幾次三番趟了圣朝的渾水,但他畢竟是大龑鎮撫使,一個不小心便毀了兩國邦交。而就在昨日夜里,胡蘇誠自盡了。
池慕云看過密函,腦子里卻還回蕩著陸清瑤字字句句的言語,像掩住光明的迷霧,讓他喘不過氣。
他對著肅商說道:“我要去趟神兵府。”
池慕云到了神兵府,一路去了綰寧園。這些時日神兵府易主,有了些損壞,府里的人都在忙著整理修繕,成堇陪著懷恩依舊居住在郊外的別院,可能會住一段時日。只有如晦一個人待在綰寧園里,聽從醫囑認真吃藥休養。
綰寧園是虞敏專門修給她居住的,庭院里種滿了海棠、櫻樹和百合,還給她特意做了個圍榻,如晦最喜歡的就是坐在這兒看書。
瑾王進來,如晦淺笑著看著他緩緩而來,池慕云走近,問道:“你看的什么書?”
如晦懶懶地倚坐著,正了正身子,把書遞了過去,“俞善先生寫的《衡言》”。
池慕云坐下,隨手翻了翻,“這本兒我也喜歡,你再尋一本兒吧。”
說罷,便坐在那兒自顧自看了起來,如晦心想著,“怎么沒提前說就來了,一來還就搶了我的書”,便在身旁的一堆書里又找了一本,翻看了起來。
四季輪轉,如晦最喜歡的就是這花香沁人、天地爽朗的好時節。
她不經意笑了笑,瑾王翻著書問:“你在笑什么?”
如晦回道:“今日的天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