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一場雷電交加的驟雨,卻在剎那之間打破了小山溝的寧靜祥和。
電閃雷鳴之間。
一個在狂風暴雨中閃爍飄忽的白色身影,正舉著一把幾乎被風雨擊碎的油紙傘。
步履維艱的朝著方寸山方向走去。
懷中緊緊的抱著一個粗布包裹。
她孤獨而瘦削的身影,有如瘦弱到不堪一擊的柳絮。
在黑暗之中風雨飄搖,似乎隨時都可能被掀翻卷飛。
也隨時有可能被這無盡的黑暗吞噬。
可她眼神堅定,猩紅充淚的眸子。
像極了黑夜中的兩盞火紅明燈。
盡管抱著包裹的手因為寒冷而瑟縮抽搐。
她仍舊死死的抱著。
生怕那包裹受到哪怕一星半點風雨的侵蝕。
在數十年難得一見的暴雨之中。
她邁出每一步都顯得分外吃力。
風中凌亂的傘似乎要抽干渾身上下所有的氣力。
才能夠勉強舉在手中,稍稍抵擋幾點傾瀉而下的雨滴。
不過如是走到方寸山下,她已如水中行過一般,渾身皆被打濕,雨水浸透衣衫。
她抬頭看了看不堪重負的油紙傘,咬了咬牙。
抬手奪過在雨中幾將破碎的傘面,扯斷傘桿丟入暴雨中。
顫抖的手吃力的用油紙傘面將懷中包裹扎緊。
抬手在其上撕開一個入氣縫隙。
解開束衣的白帶,抖開濕透的外衫。
牙根咬緊卻毫不猶豫的掀起內襯。
露出一片雪白如羊脂美玉的肌膚。
將外罩傘面的包裹貼身入懷。
以自己微不足道的溫度以做安慰。
而后腳步不停,一邊攬著懷中物什,一邊再次合上衣衫。
束緊衣帶。
她呼出一口濁氣,略略佝僂彎曲著上半身。
朝著荒草石子遍布、坑洼不平充滿泥濘的上山小路筆直前行。
一個不慎,右腳滑入泥坑。
腳掌一崴,步伐趔趄的栽倒在地。
她沒有吃痛驚呼。
而是第一時間,將雙手全部護在了包裹前。
眼見包裹無事,她才松了一口氣。
狼狽的梳理一下遮擋住視線的亂發。
而后再次搖晃著身子站起身。
迎著暴雨繼續朝著山上前行。
又是一個不慎,再次滑倒在地。
手肘被小路側旁一顆尖銳的石子,劃出一條長長的血口。
血如泉涌,在雨水中迅速染紅了一片衣衫。
淌在泥坑中霎時留下一抹刺目的血紅。
她全然不顧傷痛,而是再次看了看懷中包裹。
倔強的眼神略顯凄涼,牙齒幾乎要被咬碎。
可她不愿向命運屈服。
狠咬舌尖,強行令昏昏沉沉的頭腦恢復清醒。
而后她又一次抱緊包裹。
狂風劇烈的呼嘯聲中似乎傳來斷斷續續的嬰兒啼哭。
她輕輕拍了拍包裹,口唇翕動。
似乎是在說些什么。
只不過在外界的風浪中,聲音被淹沒為虛無。
令人驚奇的是,嬰兒啼哭竟消失了。
她的臉上露出些許如釋重負的笑。
站起身,踉蹌前行。
風暴對于一個白衣女子來說著實太過無情。
只是相比這世道的無情。
她覺得,風雨帶來的痛苦也只是一時的而已。
經歷過從前的那些欺侮與羞辱,眼前的苦難又算得了什么!
觸犯了天條!
如果連眼前的這些難關,都無法度過去,等待著她的,也只有死。
無論如何。
孩子就是她的希望。
她必須要將希望完全送出去!
她的腳步從未停止。
自從踏上方寸山的登山道,她的決心前所未有的堅定。
不知從哪里來的氣力不斷支撐著她。
在一次又一次周而復始的跌倒與爬起之中。
始終沒有被風暴擊潰。
所幸方寸山并不高,所幸她的內心已經足夠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