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面不改色。
只是抬起一只手。
輕輕的摸了摸懷中。嬰童光潔如玉的小腦袋。
似乎全沒聽見吳舒口中的侮辱之言。
一見小道士在吳舒的咄咄相逼之下,根本說不出話來。
再加上小道士懷中還抱著孩兒。
村人哪里還有任何懷疑。
頓時對著小道士指指點點起來。
“原來他真做出了如此茍且的事情……”
“根本無言解釋。”
“老道士極好一人,為何就教出了如此混帳的弟子……”
“難怪靖國有罷黜百家之制,都是這群假道士辱了道門。”
“想當日老道士日日清規戒律粗茶淡飯,唉,道門敗類……”
見村人都跟自己站到一處。
吳舒更加肆無忌憚。
剛想要再次出手搶奪孩子。
小道士原本平淡的臉色突然微微一變。
清眉微蹙,緊接著長長嘆息一聲。
人言,人口,人心。
最害人。
眼神晦暗的穿透人群,望向通往山下的山道。
吳舒夾在舌尖的話還未突出口。
手不過伸出了一半。
倏地聽到“噗通”一聲水聲。
老素頭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刷”的一下回過頭去。
看向山間唯一一座矮瀑。
水流湍急,水聲洪亮。
唯一與平日不同的是,矮瀑頂端的山石上。
靜靜放著一身疊的齊整的白衣。
可所有人都聽見了那一道落水聲。
空氣突然凝滯了,老素頭通紅的眼睛滾出兩行熱淚。
“素寒!”
……
現實之中。
接過了仙君玉牌的吳至,一臉迷惑。
怎么回事兒?
為什么這一個瞬間,突然有這么不屬于自己的陌生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到腦子里?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這個素寒是誰?
難道說……是自己的母親?
可那個小道士還有懷里的嬰兒,又是誰?
這和自己到底有什么關系?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腦海之中的記憶,再度不管他愿不愿意,瘋狂的涌入腦海。
……
靖國灝帝十一年。
十二月二十一日。
豫州,青竹村,素寒投瀑自盡。
臨亡之時。
以血在白衣上留下一紙血書。
“恨在素家,恨在村中,恨癡心錯付,恨世道太冷。”
“恨兄弟姐妹竟無一人懂我,一年間,數十次欲害我母子!”
“恨父母心腸太硬,三次逐我出家門!”
“此般人間,不留也罷!”
“恨我信錯人,夜半誤囈語,吐露吾兒下落。”
“害得人間再無清凈地!”
“吾兒,娘愧對你!”
“只求今日以身換命,身祭瀑水,我兒無辜!”
“若你等身上還殘留半寸素姓骨血,念得半分舊情。”
“留我兒一命!”
“素寒絕筆。”
或許是因為,素寒這一投瀑換命真的起了功用。
老素頭額上遍布皺紋,泣不成聲。
肩膀迅速矮了下去。
幾乎是倒在姜簾的懷中。
哽咽的已經說不出話了。
姜簾對于父親還是極為了解的。
目下老素頭顯然已經沒了方才的銳氣,更沒了發難的心情。
無論日后還會不會向小道士發難。
至少,不會是在今日。
當即她一邊攬住老素頭的肩膀。
一邊揮了揮手,示意村人就此離去。
吳舒也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經徹底達到了。
素寒即便從前再被人青眼相加,如今也是人死如燈滅。
日后在家里,她的地位無可動搖。
她惡狠狠的沖著觀門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扶著老素頭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