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之人到達流放地之后,等待他們的,除了惡劣的環境外,還有繁重的苦差和奴役生活。流放之人常年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面黃肌瘦,一年到頭都在勞作。要么種地,要么燒炭、要么養殖……沒有半刻空閑的日子。五更起、黃昏散,所得全部交上去,也未必能填上上面交給的任務……”
林微微眉頭皺成一團——這些人簡直比災民還慘!
江陌寒繼續道:“所以,許多人寧可死,也不愿意被流放。袁學士是舉家遭徙,攜妻帶子,其困難程度更是無比艱辛……薛老在戰火燒到江南前,也曾托人打聽過他的消息,那時候西北已經亂了起來,毫無所獲。他以為,這個跟他情同父子的弟子,早已遭遇不測了……”
林微微問道:“這個袁學士跟薛老情同父子?他是在薛老身邊長大的嗎?”
“可以這么說吧!袁學士乃江南望族之后,嫡支一脈單傳。他在小二娃這么大的年紀,父母雙亡。當時的袁學士,無異于弱子捧金過市,袁氏一族的旁支在一旁虎視眈眈。”
小二娃不知什么時候爬到了炕上,聽得入了迷。江陌寒在他頭上揉了一把——手感不錯,難怪臭丫頭喜歡擼小孩子的腦袋呢!
“袁學士自幼聰慧,他的忠仆帶著他求到了薛老面前。薛老愛才,便把他帶在身邊教導。當時蘇州的知府,是薛老的弟子,袁學士成了知府的師弟,那些袁氏的旁支終于歇了心思,不敢再打嫡支的主意。”
“薛老沒有孩子,袁學士待他有對恩師的敬重,也有對父親的濡慕。薛老年紀漸長,袁學士有狀元之才,卻放棄了出仕,留在蘇州,侍奉在恩師身邊……”
林微微聽了,挺替薛老高興的。年紀越長,越希望孩子們圍在身邊。薛老看著灑脫,好像挺享受閑云野鶴的生活。可是,她還是能從他的神情中,感受到他的孤寂……每次她跟小書生過去,薛老情緒都明顯高漲許多。薛大哥還悄悄找上他們,讓他們有空多去幾趟……
“現在好了!薛老和他的弟子重逢,不至于晚年孤苦,皆大歡喜!”林微微笑著撫掌道。
江陌寒搖搖頭,道:“薛老未必會跟著袁公子回京城或者江南……”
“為什么?”林微微笑容漸漸隱去,皺著眉頭問道。
“想想薛老和他的弟子,在前朝的境遇……他擔心自己會影響弟子的前程,甚至性命啊……”江陌寒嘆息道。
林微微嘴巴撅起來,眼圈紅紅的:“明明不是薛老的過錯,為什么要讓一個老人家背負那么多?一想到黃土坡上孤零零一座房子,里面一位白發蒼蒼的遲暮老人,挺讓人心酸的!”
“這是薛老的選擇……”江陌寒摸摸她毛絨絨的頭頂。
林微微吸吸鼻子,站起來道:“我今晚多做些蘇杭菜,明天讓楊管事他們給薛老捎過去!大過年的,讓他們也嘗嘗家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