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邑搖首,繼而正色道:“尚且未聞,但朝廷如能如此行事,也未嘗不失為一招妙策。以夷制夷,可稍解涼州之急,亦可暫削匈奴之勢,一舉兩得,說不得白波賊軍也為王師威勢所嚇,不攻自散。”
陳沖“哦”了一聲,繼而問道:“王君為何對匈奴征調如此自信?如若匈奴抗令,不應詔該當如何?”
王邑恍然大悟,隨后搖首笑道:“原來陳君是為此而來問策于邑,邑知曉了。陳君既然擔任西河太守,如今又無護匈奴中郎將,征調事宜全賴君與張刺史,料事從嚴,本是應有之義。只是以邑所見,匈奴當應詔而行,不會另生是非。”
自信之情溢于言表,這不由得讓陳沖有些詫異,便問道:“匈奴之事,我確憂慮,只是以王君之言,我卻不知其故,還請王君指教才是。”
王邑追憶往昔,面露懷舊之色:“邑在十年之前擔任離石長,當時朝廷還設有護匈奴中郎將,我隨中郎將張修大人曾數次面見當今匈奴羌渠單于。羌渠單于本乃匈奴右賢王,只因原呼征單于與張修不和,張大人便私自收斬呼征單于而立羌渠單于,張大人行此亂命,被朝廷下獄而死,這是當時震動朝野的大案,我想陳君應該記得才是。”
陳沖苦笑道:“確實如此,更換屬國國王,已是國家大事,更何況另立匈奴單于?朝廷雖然為安撫匈奴,廢除護匈奴中郎將這一職位,但間隙已成,匈奴經此一變,如何還會聽從朝廷詔令?”
“不然”王邑斷然否決道:“匈奴雖有間隙,但羌渠能有今日單于之位,全賴朝廷,他如靠自身,絕難服眾坐穩單于之位,所以朝廷調令,他即使心有不滿,也定會遵從,我深知羌渠秉性,還請陳君寬心。”
陳沖嘆道:“王君,我豈能想不到這一層?我所慮者,非是單于抗命,乃是單于難以服眾,再現昔日偽單于逢侯之亂啊!”
陳沖所言偽單于逢侯之亂,乃是永元年間大亂,新降匈奴十五部二十余萬人不滿單于處置,擁立逢侯為單于集體反叛,逢侯攜眾逃亡漠北。連年征戰,以至于到二十年后,逢侯為鮮卑所破,才又逃回朔方,歸降朝廷。
王邑大驚失色,隨后又有所猶豫道:“陳君言重,匈奴單于為朝堂所殺,尚未釀成如此災禍,如今不過征調部眾,何至如此啊!”
陳沖見說到這里,王邑仍不愿認同自己觀點,心眾暗嘆也只能說到此處了。私斬匈奴單于另立,不過殺一人另立一人,于匈奴百姓又有何損?加上漢朝平日積威之下,自然不會有什么大亂。只是征調匈奴軍隊入涼州平亂,卻事關每一個匈奴百姓,征調會花多長時間?用多少財物?死多少人?如有人振臂一呼,那自然是一呼百應莫不相從。王邑雖為道德君子,卻仍不知民貴君輕。
“也罷,也罷。”陳沖擺手道:“王君,沖來君府上,非只為朝廷征調匈奴這一事,還有一事,我想與君多多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