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陳沖頗為滿意地應了一聲,六千余人的數量已經超過了離石縣本身的戶數,不可謂不是施政的重大成績。這兩月陳沖一天也沒休息,就天天把自己定在太守府內,盡可能接待每一個回來的百姓,勞累說不上勞累,但也很難沒有一種疲倦之感。
“府君倒先別高興。”楊會一想起未來的安置事宜,便忍不住一陣頭痛:“如今已是十一月,風霜侵逼,幾年來年年嚴寒,這個冬天不好過啊,我們要是處理不好,這六千百姓要么得凍死大半,說不得就又反回賊軍中去了。”
還不待陳沖接口,楊會繼續憂心忡忡道:“而且府君此前還放出話來,反正回鄉的百姓,太守府還會給他們賑濟過冬的糧食,以及分發春天耕種的農種。府君說出來非常容易,但府庫卻是萬難支撐了,張刺史已經抽調大半錢糧去用作匈奴軍需,府中這兩月蒸制饅頭分發百姓,恐怕還能最多支撐半月,但開春到夏收,最少還有半載,府君你準備去哪里弄錢?”
本來楊會攜傅干求見陳沖,對這名“熹平龍首”頗為忐忑,不料陳沖不僅不在乎禮法,待人也是推心置腹仿佛手足,如今他也措辭隨便,敢越俎代庖,直接問起陳沖后續安排來。
陳沖坐在席案上,給自己泡了壺茶,嗅著茶香輕笑道:“彥昌,這有什么難的?我不是還帶了一百金過來嗎,一金抵萬錢,也就是太守府還有一百萬錢,買糧就是了。”
楊會哂笑道:“府君,還有一難便是,西河連年兵災不斷,地瘠巖厚,收成堪堪自給而已,要說存糧,如太原郡還有富豪大族倒多有存糧,西河郡卻是一個大族也無,我等如今連買糧都不知道從哪里去買?”
“彥昌,你這是從何說起啊?”陳沖故作驚詫狀,隨即笑了起來,一飲茶水,安然說道:“美稷那么大的大族你怎么能當作看不見呢?”
此言當真如撥云見日,楊會一聽醒悟道:“府君要向匈奴人買糧?”說罷霍然起立,來回踱步思忖,自言自語道:“匈奴安寧多年,少受兵災,人口連年滋生,聽聞牛羊滿山,稷黍滿倉,確有積糧可售,只是匈奴并非我族,卻不知會否售糧于我?”
陳沖笑道:“主簿此言差矣,匈奴人居并州約有百年,與漢民世代交往,其子民多會漢語而忘匈奴之語,這便是王化之效,只要我等誠心接納,與其交好,不過售糧而已,又有何難?我聞歸來百姓有言,多有匈奴售糧于賊軍,吾等反不如賊軍乎?”
說到這里,陳沖放下茶盞,感嘆道:“難者,無非誠心二字,所以此行美稷,還得是我親自去罷。”
而后他跳下席案,便開始整理行裝,邊整理邊說道:“彥昌,我這幾天過去,有幾件大事要交代給你,你一定要辦得漂亮,不能出半點差錯。現在形勢已經到了很危急的時刻,我們要朝夕必爭。”
楊會見他雷厲風行,說準備就準備,不由疑惑道:“府君,不知何事如此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