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酉時,趁天空還有最后一點光暉。楊奉帶軍出林,一輪明月漸漸點破天幕,在大河滔滔的掩護下,五千人馬屏氣寧神,向著渡口開始蓄謀已久的行動。
河曲渡口乃是一片巨大的灘涂,在西河郡,要么只有東岸是灘涂,要么只有西岸是灘涂,如河曲這般兩岸都如此平緩的渡口,確是僅此一處。這都有賴于兩岸重重遮擋的山巒,逼迫大河不得不放緩流速,來回蜿蜒。但也正得意于這些參差的山巖,在河曲渡口的南部,一處巨大的突出部將渡口北部的視線隔絕,無法得知對岸灘涂的背后,又是怎樣的一番情形,簡直是天然的奇襲地點。
楊奉一邊前行一邊向下發布命令:以一部兩千人徑直沖擊渡口,奪下所有船只,再以一部兩千人向西搶占輝口,輝口乃是渡口前往美稷的唯一山路,如此一東一西,陳沖一行就無路可逃,自己再自帶一千人圍堵,甚至不需沖殺,如此絕境之下便能讓陳沖不戰而降。
前方,就在前方了,繞過前方此處山崖,便是大勝之時!想到這里,楊奉只覺胸中豪氣縱橫,一腔熱血在沸騰不止,他頓時一聲長嘯,那嘯聲如撥云見日,隨后他張口朗聲道:“兄弟們,隨我沖陣!拿下陳賊好過冬!”
繞過山崖,豁然開朗,雪白的月光灑在河曲兩岸,白波騎士們正看見滿地的羊群在渡口來回擁簇著,他們不是第一次看到上萬的羊群,但是能夠劫到如此多的羊群,對他們來說,仍屬。陳沖對他們而言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但是遠沒有眼前活生生的羊群來得貼切,白波騎士們歡喜不已,也隨之附和道:“沖陣!沖陣!”
五千騎士的沖鋒就好比山洪爆發,一發不可收拾,陳沖遠遠地看見他們沖進渡口,又看見他們兵分三路,一路往東,一路往西,一路朝著自己奔馳而來,他幾乎剛剛只能聚集起此前的三百名衛士,還沒來得及做出更多的指揮,前路,后路便已經被堵死。
已經沒有逃跑的空間,無論是陳沖還是楊奉都做出相同的評價。所以陳沖干脆就站在羊群中間,默默注視白波軍們在眼前任意行動。
楊奉看著手下們完美達成自己的目標,心中忖度哪怕是郭大前來指揮,也只能到這個地步了,不禁又有幾分得意。大部分騎士們完成目標后,見到羊群中的陳沖等人沒有動作,便下馬來哄搶最外層的羊羔,這也是首領之前的許諾。不過這些本來應當回到圜陽再考慮,但楊奉見即便如此,陳沖也無路可逃,便也任手下們作罷。
他脫下頭盔,帶上數百嫡系,從人群中看出攜有銀章青綬的便是陳沖,于是叉著腰向陳沖慢步走來,卻聽陳沖隔著羊群朗聲道:“不知將軍是白波五帥中的哪一位?我聽聞貴軍中能指揮精騎的唯有楊奉楊帥、韓暹韓帥與郭大郭帥三人,你我雖是敵軍,但陳沖素來向往英雄豪杰,還請將軍勿要嫌棄。”
楊奉聽聞停下腳步,笑道:“陳府君倒是好打聽,不錯,我正是楊奉,但陳府君有一句卻說錯了,像陳府君你這般做事做得大張旗鼓,倒也不需要我等五帥,便是我手下一個屯長也能將使君你生擒。”
“喔”陳沖聽罷不免嘆道:“楊帥怎能說出如此小覷陳沖之言,難道陳沖不能自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