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很顯然因此常常被董卓教訓,陳沖只覺他們有些許自卑。見面便對陳沖連連行禮,不敢與他對視,但陳沖一切安排也是客隨主便。陳沖和他們待在一起,能分明感覺到兩人對自己非常畏懼,他不喜歡這種氛圍,也就早早離開了。
后面的女眷陳沖不便相見,便轉頭問段煨一共有多少人。段煨答曰女眷八人,孩童十四人。隨后他又取出百金于陳沖,再次誠懇拜托道:“這兩月便多多拜托庭堅了。”
陳沖幾次推辭不過,只能收下太息說:“我會盡數用于董公家眷。”正頭痛間,一少女從車轅間跳下,拉著陳沖的衣袍問道:“你便是潁川陳沖?”
音色婉轉如鶯,語氣卻頗為無禮。陳沖不禁轉首看去,正見這少女也手叉蠻腰仰面打量著他。
這少女看似十五六歲年紀,身過六尺,堪及陳沖胸膛。仰面抬首,正顯出她如云的高髻下一雙眼波生煙,一口櫻唇脂勝火,肌膚如玉勝雪,姿態嬌憨恍然不似人間絕色。可她衣著滿是紅塵貴氣,身穿緊袖紫錦羅衣,下圍曲裾絳色夾裙,皓腕佩金鐲,玉頸繞青珠,青珠間還系有一小塊木牌,陳沖看得分明,那是梵文,讀音通衲,意為“一切法名不可得故”。
段煨見她也不由太息,顯然對少女非常頭疼,對陳沖介紹道:“這是董齊長女,名作董白,年十四,向來最得董公喜愛。”
最后這句倒不用解釋,陳沖看見那塊木牌便已知曉。梵文木牌只能出自白馬寺,寺中胡人比丘輕易不為此,唯有重金才能使幾位證果沙門祈福作之。陳沖便對董白含笑答說:“我便是潁川陳庭堅,不知姑娘尋我何事?”
董白卻不答,伸出玉手抓住陳沖左手,一把從寬袖中拿捏出來,揉捏他斷指處,奇道:“我在河東聽聞人說,你為官癡愚不知變通,斷指取信于人,變成一個九指太守。我聽阿翁說你智絕古今,斷指定是謠傳,孰料竟是真事哩!”
陳沖聞言神色淡然,將殘指從董白手中抽出,他也不生氣,只是微笑對董白認真說道:“姑娘,有些事不是以智愚可以衡量,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孟子說:‘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你還小,以后便會懂的。”
董白最厭惡別人說她年幼,不由得漲紅著臉色,對陳沖大聲說道:“你說的不才是孩童之言嗎?哪里有自殘還自以為聰明的道理!”
陳沖不免為之失笑,他伸手揉了揉董白絲滑的發髻,笑道:“等你長大了便知曉,稚童才是世間最快活的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