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宣將手中博箸一齊擲出,看有幾箸露出圓面,一看,不禁悵然。他不甘心,又收起博箸,繼而連擲數十把,屋外雄雞唱白,屋內身影漸淡,劉宣沒能擲出六根圓面。原木漸漸紅得通透,炭氣升起來,暖意終將他熏得昏昏欲睡。朦朧中,劉宣失望地漸漸睡去。
等他再醒時,天已經大亮,家奴報信說,左賢王正騎馬等在門口,問他何時出門參與祭天典禮。他回說:等我穿上祭服。他身上穿的還是漢人常服,右衽絲制深衣,一副儒生打扮,但今日是匈奴一年一度的祭天典禮,他須換上三層絹制云紋內袍,穿上鞣制齊腳狐裘和一雙狼皮長靴。
等他牽了馬走出門,見劉豹蹲在門前,看幾名隨從給坐騎喂食草料,轉頭見劉宣摩挲戎裝袖角的模樣,忍不住笑說:“三叔也不習慣戎裝嗎?”劉宣見這位只比他小兩歲的族侄,想起于夫羅的話語,太息道:“巍巍蒼山,離離青草,這本就是生養你我之地,如何敢不習慣呢?”
于是兩人與侍衛一同駕馬走向城東祭壇。路上,劉豹對劉宣說:“三叔,昨夜我夢見一個奇怪的東西,要向三叔請教。”“夢見什么了?”
“我夢見天色血紅,我行在一水畔,見兩只青色的鷂鷹在水畔爭一白魚,一鷹爭魚不得反被抓破長頸,眼看是不活了。”
“另一鷹得白魚遠去?”劉宣聽到這里,不禁駐馬側目,對劉豹問道。
劉豹卻搖首否決,繼續說道:“那白魚以尾拍鷹喙,青鷹一時咬不住,竟讓那魚躍入水中。青鷹追魚不及,被水草纏住竹爪,恰逢大雨漲水,那青鷹竟淹死在水畔里了!”
劉宣想想說:“雙鷹爭魚,不解,但是血色主兇,雙鷹偕亡,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你我最近要注意些才是。”
兩人說著,一路來到天壇前。
天壇以白石筑成,方圓十丈,上刻有日輪,白鹿,伏虎,浮云,凡此總總,不一而足。匈奴諸王一一登上天壇,遠望四處平原無垠,大地與蒼天無際,此時冬日仿佛黃玉遮擋于層層云紗中,天風蒼涼,灌得諸王山嵐滿懷,凜意自生。
隨后跳出三名年過七十的巫師,他們都披頭散發,頭戴能通靈的梟羽冠,鼻上用牛血畫一橫。一人手持猩紅杏木節杖,在祭壇中央點燃祭火,隨后跳起旋舞;一人手捧冰水,彈灑在諸王面孔,意在感念天地先令;一人走下天壇,繞壇一圈傾倒鷹鷂骨粉。
隨后諸王都走下天壇,從壇前用銀刀宰殺自己帶來的牛犢,割取一塊最嫩的肩頸肉,獻到祭火中。單于行在最前,獻過祭品后便在祭火一側,等待諸王獻祭。
緊跟單于獻祭的是四角王,也就是左賢王劉豹、右賢王呼廚泉、左谷蠡王莫悅、右谷蠡王甌托泉。而六角王跟隨在四角王之后,靜待四角王祭祀禮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