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聞言訝異,他第一次正經打量蹇碩,但見這位臭名遠揚的老人眼中卻飽含一種情感,他沒有望向自己,卻分明地望向某個人,但他很熟悉那種情感,自己的祖父與父親也經常這么看向自己。
他聽蹇碩繼續說道:“陛下把‘董侯’托付給我,讓我一定想辦法令其繼位。”“這恐怕太難了吧,其余常侍怎么說?”“張讓、趙忠、夏惲等人俱不表態,我太了解他們,不表態便是反對,他們定然不會反對何進與皇后攝政。”
陳沖沉聲問道:“蹇公準備如何做?”“我準備在陛下御極后刺殺何進,事后依靠太后和驃騎將軍統攬大局,扶持協皇子登基。”
“太險,太險!”陳沖思慮片刻,最終只能如此下結論:“大將軍黨羽遍布朝堂內外,便是蹇公手下也難說沒有內間,便是蹇公僥幸得手,大將軍府下諸多臣僚,恐將借機起事,蹇公便是有太公望之能,也難以成事!”
但蹇碩面色如常,他淡然說道:“總得試上一試,如果老朽連這一試都沒有,如何能對得起陛下對我的重托呢?”
陳沖默然無語,蹇碩繼續說道:“若是老朽僥幸得手,今日之事便作罷,北疆之事還望龍首多多費心。”他頓了一頓,語速放緩請求說:“如若老朽失敗,也還望龍首多多費心,能夠照拂協皇子一二,何進與皇后都不是手軟之人,但仍顧忌名聲,如若龍首肯傾力相保,想必也不至于有亡命之危。”
“陳沖答應蹇公。”陳沖沉默良久,終于回答,隨即又不禁問說:“只是蹇公何苦為此?帝王家事本與蹇公無關,蹇公如今權勢已極,事成事敗,不能使蹇公更進一步,陳沖實是想不明白。”
蹇碩聞言哈哈大笑,他喘過氣,回說道:“龍首眼中蹇碩仍然是個庸人啊!當年龍首在太學講學,說天道至公,人無分貴賤,皆有情義感念,當時陛下勃然大怒,卻被龍首巧言搪塞過去。但老朽記得分明。”
“老朽是個宦官,沒有子孫,族中還多有親屬受我連累,被黨人所迫。但陛下卻是我一手帶大的。當年陛下進宮的時候,剛滿十歲,身量還未及我胸,沒想到轉眼間,皇子都如他當年一般大了。”
說到此處,蹇碩先是莞爾一笑,隨即眼神又緩緩黯淡,他不禁悲嘆道:“老朽也未想過,陛下病得這樣急,這樣快!早知如此,我平日應領他隨我一起射獵才是!”
兩人就這么在軺車中相談了一個時辰之久,等陳沖出來后,車隊重新啟程。出乎所有人意料,丁原一行人只走了個過程,入城不過一日便離去,連劉備也不過見了一面,送些慰問補品而已。刺史說他受天子委任,還急著在上黨、河內之間新練一支部隊,原刺史幕府的張楊、張遼、呂布等人都因此為他征召而去。
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此事定是就此掀過。只有陳沖知曉其中緣由,他卻不知該是悲是喜。
但就在此時,匈奴的新一輪內亂,終于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