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德威還是低頭不語,馮知縣猜測可能是秦捕頭在邊上站著,影響到了秦德威的情緒。
便又對秦捕頭說:“秦差役!若真為了秦德威著想,你們秦家就應該放手了。”
秦捕頭跪在公案前,苦楚地說:“秦德威是秦家兩房唯一獨苗,小的我如果再沒本事生出兒子,秦德威又改了姓,我們秦家就要絕嗣了!”
馮知縣回應說:“這還不容易解決?將來秦德威改姓后若有兒子,選一個過繼回秦家,豈不兩全其美?”
秦捕頭立刻又道:“將來秦德威妻妾中必須要有一房算作秦家的,不拘名分,所生子女姓秦!請縣尊如此判決!”
馮知縣恍然大悟,秦捕頭爭了半天,繞來繞去就是這意思。
想讓縣衙出一個法定判決,讓秦德威給秦家留一房人,這已經是秦捕頭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馮知縣拍案道:“那本官就做這個主了!寫個判詞給秦差役!”
秦德威突然跪下,對這秦捕頭磕了三個頭,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秦德威又不是真的冷血之人。
秦捕頭抱住了大侄子,想起把大侄子當兒子,含辛茹苦養了十年的經歷,不禁熱淚盈眶。
叔侄抱頭痛哭,公堂上眾人看在眼里,齊齊唏噓。大家能理解秦德威的面對現實的選擇,也能理解秦捕頭的心酸,只能感慨造化弄人了。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開口道:“諸君皆要依法辦事,不能由著性子胡來啊。”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是誰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刷存在感?
原來是平常里真的毫無存在感的九品官員主簿錢大人,在正印官獨斷一切的體制下,主簿這樣的官職堪比后世的小透明。
錢主簿見別人都看自己,便侃侃而談:“我聽聞,那位曾老爺戶籍在江都縣,如果秦德威想改姓曾,那就先要將本人戶籍列入曾家里。
也就是說,秦德威必須隨父把戶籍遷到江都縣曾家,然后才能改姓。
可是如果戶籍到了江都縣,那改姓就只能在江都縣縣衙改了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江寧縣縣衙沒有權力為秦德威改姓。”
公堂上瞬間鴉雀無聲,眾人細細品味著這個司法解釋。而秦德威與秦差役停住了抱頭對泣,愕然的面面相覷。
照他這意思,秦德威如果想改姓,就要先把戶口從南京城遷到江都縣,入了曾家的籍,然后才能改姓曾并得到法律認可。
但是只為了改姓,這樣折騰值得嗎?放棄南京城這樣的首都戶口,以及初步基業,到底圖什么?江都縣戶籍在科舉中又沒有加分!
錢主簿最后總結道:“總而言之,都要依法辦事啊。改姓不能由著性子來,必須要有由頭。
反正只要秦德威繼續保留戶籍在江寧縣,我們江寧縣就沒有權力為秦德威改姓,再說別的都是無用功。”
秦捕頭頓時狂喜,這真是天降幸運!但叔侄情深了半天的秦德威卻懵逼了。
他上輩子學明清司法制度史,也學不到如此細啊,而且又是側重于刑事,誰能想得出這種冷門到極點的問題?
早知道是這樣結果,那自己剛才還糾結猶豫個什么!
勸了半天改姓的馮知縣也尷尬了,怎么是個人看起來就比自己更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