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太爺雖是家主,卻是性情懦弱些,所以胡家從上一輩兒就是男弱女強,事務大多由胡老夫人掌理。胡老夫人“呸”了丈夫一口,怒道:“膽小如鼠!你先慌了,叫一家老幼如何是好?”
胡老夫人轉向女兒,眉宇間也有些憂慮:“可兒,急腳遞為何圍了咱家?不是說,前幾日還贊許過你治理大澤有功么?”
胡可兒心中也是打了個突兒,給趙恒留下火種時,是一時意氣行為,其實轉頭她就后悔了。一個活的趙恒,對楊瀚的作用,遠遠大于一個死的,自己這么做,就算大火一起,證據全無,也難保大王疑心啊,如今……
胡可兒強作鎮定,淡淡地道:“爹、娘,你們都不用擔心。這事兒,羊公公的人知會過我,趙恒剛死,唯恐忠于他的人鬧事,大王對于城中重要人家,俱都派了人明暗里進行保護。”
胡老太爺一聽,這才松了口氣,欣然道:“我就說嘛,可真嚇死人了,來人吶,快給老夫再盛碗羹來。”
胡可兒故作淡定,與一家人用過了晚餐,回到房中時,憂切擔心才浮上眉梢。
她打開榻邊的酒柜兒,取出羊脂玉的瓶兒,斟了一杯殷紅如雪的葡萄美酒,慢慢地呷飲了幾口,那香醇而又微微酸澀的酒液入口,怦怦直跳的心頭才稍稍舒緩了些。
此時懊惱后悔也是沒用的了,只希望……急腳遞不會查出什么來吧。那么大的話,那火折子早就燒化了。
再者,胡氏一族為了穩定地方,對大王的幫助也是不遺余力,就算偶有小錯,應該……也不會受到嚴懲吧?
胡可兒想著,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羊皓那雙毒蛇般陰惻惻的眼睛,不由打了個冷戰。
兩個女仆抬了浴桶進來,接著是一桶桶的冷水熱水,調拭好水溫,兩個丫環才上前要為胡可兒寬衣。
胡可兒擺擺手,道:“退下吧。”
二女斂衽一禮,悄然退了下去。
胡可兒在家族中威儀權力本來就重,現如今更是成了維系整個家族的關鍵,是以無人不生敬畏。
胡可兒待門關上,才輕輕嘆了口氣,摒去腦中紛亂的想法,輕輕一扯腰間合歡結兒,姍姍站起,雙臂輕輕一展,任那衣袍滑落,款款地走到高有五尺、打磨得纖毫畢現的穿衣銅鏡前。
鏡中,是一個絕色美人兒,一張靈秀而嫵媚的臉龐,妖嬈而婀娜的曲線,剔透而白皙的肌膚,整個人兒往那一站,便有一種沁入骨髓,柔媚靈動的魅惑之力盈盈欲流!
沉默片刻,胡可兒拔下釵子,秀發頓時如瀑披肩,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在烏黑發絲的掩映下,仿佛蒙上了一層清靈澄澈的水霧般瑩潤。
鏡中人盈盈俏立,褻衣半解,香肩乍露,連她自己都不禁有些癡然,孤芳自賞,顧影自憐,或許就是她此刻的狀態。
當她纖秀的足探進水中,蕩開了那水面上的花瓣時,胡可兒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這樣的慨嘆:“活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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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好苦!”
天牢里,崔鸝抱著已經睡著的兒子,呆呆地坐在天窗投下的月光里,癡癡半晌,發出這樣一聲慨嘆。
忽然,遠處傳來了門鎖開啟的聲音,崔鸝心中一緊,這個時候,不會提審的,難道……
她驚恐地抱緊了兒子,向甬道盡頭看去。
有火把亮起,接著是一群人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