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更可悲的是,他卻不敢死了。
他的女兒還未找到,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啊!
若他此時不顧一切,殺光眼前這些人,死也就死了,可若女兒真是落在什么不堪之地,日夜受人凌辱,他縱九泉之下,又如何心安?
想到這里,兩行屈辱的淚水,刷地一下淌了下來,荼單顫抖著聲音道:“住手……”
只是,這聲音嘶啞在喉嚨里,竟然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
羞刀難入鞘,可是為了找出女兒下落,再大的恥辱,今日也只能忍下了。
哪怕是不要了這張臉皮,再向那寇黑衣賠個不是,也萬萬不能打官司去,女兒還下落不明啊,他的心,一直如在油鍋中煎著,那份煎熬,幾人能懂?
荼單緊攥著雙拳,深深吸一口氣,剛想大聲呼喊,命令自己的家將停手,就聽一聲尖叫:“都別打啦!”
這一聲喊,極尖細極具穿透性,聽得人耳朵嗖地一下,竟然生出奇癢難耐的感覺,以致于他一聲吶喊,滿大街幾十號正捉對兒廝殺的人,也不管是正摟在一起你廝我咬的,還是你擰著我胳膊,我踹著你大腿的,全都停了下來,向那喊聲處望去。
那尖細的聲音又道:“哎喲,這都是些什么人吶,光天化日的就敢當街斗毆,還反了你們啦,快去個人,把寇黑衣叫來,這些粗人,治理地方做一方城守,真是不叫人省心!”
寇黑衣一聽有人當街指摘自己的不是,登時勃然大怒。他那火爆脾氣,也就是做了城守之后,時不時告誡自己,咱現在是一方父母,牧守一方,得斯文一些,這才收斂了些,如今被人這么貶低,登時火氣上來。
寇黑衣扭頭一看,就見一人騎在馬上,身著錦衣,鼻孔朝天,不由大喝道:“某就是寇黑衣,你是何人,膽敢妄議寇某?”
那馬上的錦衣人一聽這話,終于把鼻子朝地了,向著寇黑衣看了一看,驚叫道:“哎呀,果然是你,寇大人,聽說荼單荼老大人來了你鳳求城,現在何處啊,快帶我去尋他。”
寇黑衣一愣,往那直愣愣地站在混亂的幾十號人中間,腮上猶掛淚痕的荼單一指,道:“他在那里,你是哪個?”
馬上那錦衣人抻著脖子,跟鴨子似的往人堆里一看,身子一歪,登時就滑下馬來。
寇黑衣還當他是坐不住摔下馬了,卻見那人極流暢地往馬下一滑,臀部先著地,只一沾地,立即向前一滾,雙腿一彈兒,整個人就跳了起來,落馬、著地、卸力、彈起,一氣呵成。
然后,他就蹦蹦跳跳地從那些保持著各種姿勢的大漢們中間旁若無人地跑了過去,一直跑到荼單面前,歡天喜地的作一個長揖:“哎呀,國丈爺,您老人家在這兒吶,害奴婢好找。
奴婢在大澤御宴上瞻仰過您老的豐姿,就如現在一般,淵停岳峙,氣宇軒昂,龍行虎步,莊重不凡,奴婢一見難忘,方才只是騎在馬上,風沙迷了眼睛,這才不曾看到,國丈千萬莫要怪罪。”
荼單額頭的青筋又繃起來了:“這是何人,陰陽怪氣的又來羞辱老夫么?老夫真真的不能再忍了,他再敢口出不遜,老夫今日就要在這鳳求城中大開殺戒,殺他一個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