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來說,”提奧德里克直言不諱地說道:“我一開始并不打算介入到那么深的地步——如果不是茨密希的阿蒙突然發了瘋……”
“你一定要好好感謝提奧德里克叔叔,我說,”路易愉快地道:“如果沒有他,我也許就不會有你這么可愛的孩子了。”
“馬扎然主教只犯過一次錯誤,那次他差點死了,從那之后,您父親身邊就總是跟隨著教士——只能說那時候國王陛下或是主教先生有其他的想法。”提奧德里克說,然后他停頓了一下:“不,應該全都是我們這位陛下的想法,我不認為馬扎然主教會瘋狂到無視自己與法蘭西人的信仰。”接下來他看了路易一眼:“你覺得我應該繼續說下去嗎?”
“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不可告人之事。”路易開玩笑地說,而后微微頷首:“說吧,小路易也是十四歲了,提奧德里克先生,那時候我也幾乎是這個年紀。”
“您的父親膽大包天。”提奧德里克毫不動容地說道:“殿下,在他之前并非沒有毫無信仰之人,他們要么太愚蠢,要么太聰明,要么就太無恥,您的父親可能兼此三者有之,總之在梅林與亞瑟王時代之后,教會對巫師們的打擊是最嚴厲也是最廣泛的,遠勝過所謂的宗教裁判所——當然,您可以理解為那只是兩股政治勢力彼此絞殺,因為他們的本源同出一體。”
小路易緊張地捏了捏手,貓仔不滿地叫了一聲,他局促地把它掏出來,放在膝蓋上,改去交纏自己的手指。
“在700年到1200年之間的五百年,教會確實成功地做到了梅林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們取而代之——小先生,巫師能夠做到的事情教士們都能做到,只有少數巫師,因為血緣與婚姻,當然,前者是最重要的,他們得到了國王的庇護,茍延殘喘——這樣的情形直到十字軍圣戰后才有所緩解。”提奧德里克說到這里,路易舉起手,示意暫停。
“告訴我,孩子,你已經上完了這段時間的歷史課,你可以推測一下,它最終造成了什么樣的后果。”
面對國王的問題,小路易思索了一下,當然,以一個國家繼承人的身份:“教會原本想用圣戰來鞏固自己的權力,但他們失敗了。”
“非常嚴重的失敗,”提奧德里克說:“教會的教士在連續征戰中不斷地折損,以至于他們必須從里世界招募新血,這些新血就是裁判所的法官與審判長。”
“你可以看到,”路易說:“宗教裁判所在一開始的時候還會受到教會的掣肘,但不過百年,他們的合作對象就轉向了世俗勢力。”
“就像是西班牙的雙王。”提奧德里克說:“那時候卡斯蒂利亞女王與阿拉貢的費迪南國王用宗教裁判所來肅清朝廷中不同的聲音,掠奪臣民的財富,他們將這件武器應用得當,為之后的統治者省下了不少力氣。但,”他加重語氣到:“但就算是他們,也沒有您父親做的那樣……過分,”很顯然他盡可能地選擇了一個和緩的詞語:“教會雖然來自于巫師,也可以說,來自于更古老的多神信仰,但他們確實將自己打造成了一個貞女,哪怕在國王與女王中,沒有那種愚蠢的狂信徒,但長達數百年,持續不斷地教育與指引,也在無形中矗立起了一道嚴密的防線,讓許多人就此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知道,”小路易抿著嘴唇說,“我上過哲學課。”這就是為什么受到越多教育的人,信仰反而不那么虔誠的緣故——國王讓女巫在軍隊里做事,也是在他的新軍里,若是以前的軍隊?哈,他們不是會四下逃散,就是會一擁而上,將女巫們送上火刑架,將“瘋掉”的國王囚禁起來。
像是以往的那些國王和女王,也是因為自幼受到了系統的教育,雖然這些課程中必然包括神學,但同樣也會有古代哲學(主要是希臘與羅馬)的內容,這些興盛于多神信仰時代的哲學課程能夠讓人頭腦清醒,思維敏捷,不會局限于一處難以自拔。
也許有人會問,最初的大學難道不正是教會創立的么?是的,教會人士,尤其是那些尚未被酒精和女色奪走最后一絲理智的高級教師很清楚,教育是一樁多么重要的事情,他們不是不能愚民,而是無法繼續愚民——在那些握著權力與錢財的人意識到知識不能壟斷在教會手里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始學習(在他們沒有這樣的覺悟時,教會可是偽造與詐騙犯的巢穴)——教會只能搶先一步,將這個權力拿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