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大部分人依然相信有煉獄。”路易若有所思地說。
“所有人,除了您。”提奧德里克說。
“連我也未必能夠否認,畢竟也沒有哪個死去的人回來告訴我們是不是真的存在煉獄,地獄和魔鬼。”國王說:“但這種思想,您也可以說是信仰,就成為了教會的無形資產,也就是說,他們可以用它來和人討價還價,先生們,譬如贖罪券,譬如絕罰,譬如臨終圣事。就和商人手中的錢幣,騎士的刀劍與國王的冠冕那樣,他們精心打造了一座虛無的殿堂與監獄,每個人想要做什么事之前,他都要斟酌一番,免得下了地獄,或是失去了升入天堂的資格,教士們呢,他們于此倒是無需付出什么的,除了他們的唾沫。”
小路易深深地吸了口氣,之前他也隱約可以感受到一點——但今天他的父親顯然是掀開了最后一層遮羞布。
“也許您在奇怪我們為什么要選擇這個時候,”提奧德里克說:“因為您已經見過了凡俗之中的變化無常與血腥殘酷,接下來就要親眼見見非凡之中的詭異莫測了,而且就如我之前所說的,這個罪魁禍首正是您的父親。”
“您的父親是罕見的根本不在乎那些籌碼——那些被教士們握在手里的籌碼的人,他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君王都要來得野心勃勃,他簡直就像是另一個凱撒,見到了就要掠奪,他無法容忍有另一個聲音出現在他的朝廷甚至教堂里,他開了一個壞頭,比亞瑟王更糟,亞瑟王身邊只有一個梅林,而他身邊——你知道的吧,他不介意接納任何一個有能力的人。”
“于是問題就來了,”路易接著說道:“我知道人人都在盯著我,看著我什么時候下地獄,但他們等啊等,我不但沒有下地獄,還得到了荷蘭與佛蘭德爾——那層壁壘,不,應該說是細紗,終于被我戳穿了。”
說到這里,就連提奧德里克也露出了譏諷的神色,曾經的美男子腓力四世(國王)在軍事上徹底地打破了教會的幻想,路易十四則是在信仰上讓教會的最后一點威嚴蕩然無存,說起來法蘭西還真是羅馬教會的好女兒——一個高納里爾,一個里根(注釋1)。
“所以從荷蘭之戰后,各國君王都開始啟用里世界的巫師為己所用了,”提奧德里克說:“巫師中有著長遠眼光與睿智頭腦的人不多,但他們也有凡俗之人無法取代的部分,英格蘭國王查理二世的兒子,還有西班牙的卡洛斯二世的突然痊愈,大概都和他們脫不了干系,而且在這場戰爭中,若是您在那些國王與將軍的身邊看到了不像是騎士也不像是教士的存在,那些可能就是巫師。”
“而且聽說那些奧斯曼土耳其人也帶來了他們的大教長與教士。”提奧德里克說:“我對他們還有點陌生,所以接下來,您最好還是帶著貓仔,而且最好不要離開您身邊的教士。”
小路易乖乖地點了點頭,提奧德里克忍不住瞥了一眼路易,小路易雖然是路易十四的兒子,又被他帶在身邊很多年,但從脾氣和性格上來說,與他的父親倒是沒什么相像的地方:“那么我就先告辭了,兩位。”他說,而后就化作了一團灰黑色的霧氣,從窗子的縫隙里鉆了出去。
提奧德里克也可以走出去,但房間外的走廊上全都是教士,雖然他與國王身邊的教士都有默契,但要說起來,他們最好還是能不見面就不見面的好。
小路易看著霧氣消失,猶豫了一下,路易從他的膝蓋上抓起貓仔,放到門外,還推了推它的屁股:“稍微等會,”國王陛下說:“晚餐的時候給你鮭魚。”他走回來,就看到他的王太子神色復雜——先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他知道貓仔就是提奧德里克的一部分……他是能知道國王對它做了什么吧……
“提奧德里克會理解的。”路易說:“你想對我說什么?”
“父親,”小路易說:“我還以為您會讓科隆納公爵來管理法蘭西的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