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問題,”王太子小路易忍不住問道:“父親,科西莫三世難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的旨意會引起怎樣的后果嗎?”
“這就要涉及到我之前說到的信仰問題。”米萊狄夫人說,她指了一個方向:“往那里走,我的陛下,還有小殿下,那里是一座小修道院,里面的修士是個貪杯之人,我們可以在那里休息。”
有米萊狄夫人這么說,就有侍從帶著酒去叩開修道院的門,一個修士沉默著拿過了酒,就讓他們進去了——這個修道院都是死氣沉沉的,池塘里綠藻覆蓋了水面,圣人的雕像遍布缺口與裂縫——不是有人故意破壞,純粹是因為風吹雨打日曬造成的,細小的葉枝從裂縫里伸出來,伸向圣人的面孔,仿佛要給這張痛苦的臉龐帶來一些慰藉。
這座小修道院屬于佛羅倫薩的一個家族,這個家族有著一個陌生的名字——在科西莫一世終于得以成為托斯卡納大公后,佛羅倫薩經過美第奇家族幾代人的努力,終于從一個自由城市變成了君王的私產,以往在這座城市里擁有發言權的家族一個接著一個的不是逃亡就是絕嗣,他們用來埋葬家人的修道院也慢慢地荒廢了,這座修道院里他們只看到了一個修士,而且他給他們開了門后就不知所蹤,也許去解決那瓶好酒了。
他們在大廳里坐下,這里還殘留著許多長椅,王太子小路易還找到了一本殘破的印刷圣經,也許是因為壞了又是印刷品,不值錢所以被丟在這里,上面全都是老鼠咬過的痕跡,墻柱與墻柱之間,應該有著雕像或是圣物的壁龕里空空如也,不見玻璃彩畫,天頂上的燈架也消失了,讓人懷疑是不是這里的修士已經把它們全賣了。
“科西莫三世在年輕的時候,并不是一個虔誠的人。”米萊狄夫人接著說道:“他和任何一個年輕的意大利人那樣喜愛飲酒、跳舞、打獵與女人廝混,不過他在成為這里的統治者之后,他曾短暫地擔負過一段時間的政務,也許他確實想要做出一些什么功績來,但沉重的工作很快就把他打倒了,他用何等快速的速度從給母親手里接過權力,就以何等快速的速度把它還了回去——之后的事情您也知道,他的母親和大臣為他選擇了一門婚事,也就是加斯東公爵的女兒,”她在這里聰明地沒有提起加斯東曾經的封號奧爾良公爵,也沒有和其他人那樣將那個女人稱為亨利四世的孫女,因為她很清楚,路易并不怎么喜歡野心勃勃的加斯東,他們之間還有可能間隔著一層殺父之仇,加斯東公爵臨終前的詛咒更是世人皆知,“他不愛這個女人,”米萊狄夫人說:“但那位郡主也恰好不喜歡他。”
“這么說太客氣了,”路易毫不留情地說,鑒于加斯東連續謀害了他與路易十三數次,他對這個叔叔毫無感情:“事實上這位夫人一向認為自己可以得到一個公主的頭銜,她期望著的也是一頂王后的冠冕,而非一個大公的妻子位置,她的父親為她謀求這們婚事可耗費了不少人情利益,但她始終認為這樁婚事是對她的羞辱。”這些也是在她回到法國,在修道院過著隱修生活,一邊抱怨著路易十四對她的刻薄,一邊說出來的。
“科西莫三世在結婚的時候給了她不少價值不菲的禮物,”米萊狄夫人說:“我想他一開始或許是抱有一些幻想的,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娶了一個無知的潑婦,還必須和她維持婚姻,生養兒女。”
“這里我要感謝加斯東之女的愚蠢,”路易轉動手杖:“不然科西莫三世可沒那么快決定你的兄長科隆納公爵與其長女的婚事。”
科隆納公爵與托斯卡納大公之女的婚事維持著一種奇妙的平衡,我是說,在明面上,科隆納公爵是一個徒有頭銜,沒有領地的空爵爺,安娜郡主卻是一個擁有大片領地的大公之女,安娜郡主的丈夫最有可能是一個神圣羅馬帝國的實權伯爵或是公爵結婚,科隆納公爵能夠得到這樣一個妻子,人們都要說他是個幸運兒。
但反過來說,人人心知肚明,但又始終不能宣之于口的是,科隆納公爵是法蘭西國王路易十四的私生子,而且是這位國王的頭生子,雖然在法律上路易十四無法承認他,但從路易十四的行為上來看,他十分看重這個頭生子,不但想方設法地為他謀取了一個正統的出身,還給了他一片領地(加約拉),甚至還有意為他籌取那不勒斯。
安娜郡主雖然是婚生女,但她的父親科西莫三世并不是一個善于謀略,或是擁有勇氣的人,他甚至不敢驅逐與囚禁早已失勢的妻子,只敢向路易十四求援,并且將放逐瑪格麗特.路易絲.德.奧爾良郡主作為婚姻談判中的一項重要條款,懇求路易十四千萬不要以奧爾良郡主的堂兄身份向他提出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