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他還是允許我先行查看過那些廢墟與材料,拿走需要的部分后再行粉碎。
現在我身邊的這尊維納斯像就是這樣被僥幸留存下來的。
……
在抵達那不勒斯沒多久,我在一個深夜被翻滾的雷聲驚醒,我走出房間,來到露臺上,眺望海面的時候才發覺這時候沒下雨,碧藍的天穹上群星閃爍,那么雷電從何而來呢?我的仆人指著東南方向讓我看,原來那是法國人的艦隊已經和奧斯曼土耳其人的艦隊打起來了。
奧斯曼土耳其人的海軍力量,與他們常年作戰的威尼斯人最熟悉不過,我身邊就有那么一個威尼斯貴族,他告訴我說,威尼斯人并非不勇敢,也并非如人們臆想的那樣見利忘義,他們也要比任何一個意大利人更虔誠,他們之所以在奧斯曼土耳其人這里受挫折,只是因為奧斯曼人的海軍與他們的陸軍一樣,永遠以數量取勝。
奧斯曼人的海軍,如亞歷山大八世經歷過的那樣,幾乎可以說是海盜的另一種版本,但自從蘇萊曼大帝寵愛與信任的海雷丁在伊斯坦布爾去世之后,奧斯曼的海軍中再也沒有出現過如前者那樣具有敏銳嗅覺與戰爭天賦的將領,雖然他曾經率領著蘇丹的艦隊與威尼斯人,法國人打仗,將整個地中海奪取下來奉獻給了蘇丹,但后繼無人讓他建立的赫赫功勛不免染上了一層暗淡的塵埃。
沒有了海雷丁這樣的天才,奧斯曼土耳其人的艦隊還是如陸上軍隊那樣,以人數與信仰去奪取勝利,正如我的隨從所說,他們經受得起損失,威尼斯卻不能,在斷絕了航道之后威尼斯與意大利半島的其他地方一樣開始了不可避讓的經濟衰退,國庫里沒有錢了,但長期維持一支海軍需要多少錢這誰都知道,當初荷蘭是以舉國之力來保證自己海上霸主的位置,法蘭西的路易十四要建起自己的艦隊也是在親政許多年后,威尼斯人的船越打越少,如今他們已經不得不用商船改裝軍艦來對抗奧斯曼土耳其人了。
我瞧了瞧他,在心里說,那么他們的大使還挺會裝腔作勢的。至少,在談判桌上,他表現的就像是威尼斯還有三百艘艦船似的……
因為距離太遠,我無法從閃爍的火光中辨認出雙方的勝負——如果是白天,我還能看看煙霧——據說法蘭西的鐵甲艦船都是蒸汽驅動,它們的煙囪高高地從海面上聳起,噴吐著黑色,灰色與白色的煙柱,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但晚上是沒法辨認出來的。
第二天中午我們抵達塔蘭托海灣的時候,有漁民將一尊看上去十分精美的檀香木孔雀雕像賣給我,還問我要不要一塊絲毯——雖然破了,但殘留的部分還是很漂亮的,我讓他拿來給我看,他拿了,上面令人印象深刻的幾何圖案幾乎說明了它應當來自于某個奧斯曼軍官的艙室,那尊孔雀雕像也讓我想起里卡蒂宮里父親收藏的幾座印度小像,這些可能都是在奧斯曼人的艦船被擊沉后留下的碎片,被早上的潮水推上海灘的。
果然,我回去后就聽說了一支奧斯曼人的運兵船與護衛艦被擊沉的消息,法國艦隊幾乎沒有任何損失——除了兩艘縱火船,來人是一個精神矍鑠的年輕軍官,我還以為是讓巴爾,后來才知道他是剛從荷蘭歸來的另一個人,據說是蒂雷納子爵推薦的,他才到讓巴爾的艦隊,就在對奧斯曼人的海戰中獲得了首勝。
真是令人嫉妒啊,不管是這個軍官,還是似乎永遠不缺良將悍兵的太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