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報紙上,新大陸的原住民一向被描述成為野獸和惡魔,有心人時常指證他們會劫掠白人女性,以激發民眾對他們的仇恨,以及顯示奴隸貿易,大屠殺與散布瘟疫的正確性,看了報紙的人們自然群情激奮,卻不知道那些被作為證據的混血兒要么來自于善行要么來自于罪惡——印第安人會收容流落在外的孩子與女人,有時候男性在接受考驗后也會被接納,他們在部落長大,自然也是部落的一份子,會與部落的人結婚生子;至于罪惡,那些自詡高貴的惡人倒不介意在他們的奴隸甚至“牲畜”尋找快樂……
之前法國也有這樣人和報道,但在路易十四表示出反感之后,這種情況就很少出現了——只是不能絕跡,畢竟國王的心力多半還在這里的戰場上,幸而一向被路易十四與奧爾良公爵把控著的報紙與刊物,國王的旗幟與喇叭,是絕對不會與陛下唱反調的。
說回來,那個英國人羅爾夫,雖然靠著種植煙草積累了一大筆財富,但他這一生,一定不太好過,他的道德與良心時刻鞭策著他向印第安人說出真相,他的信仰與背后的威脅又在不斷地阻止他,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與酋長的女兒生了好幾個孩子,他將他們帶出部落,讓他們在弗吉尼亞生根成長,卻也將自己一個兒子連同教育留在了部落。
他囑咐部落的酋長——那時候已經是他岳父的弟弟擔任這個重要的職務——說,一定要將他的名字傳遞下去,而不是如印第安人那樣看著天空、大地與動物取名字,也要求無論如何,哪怕是到了最糟糕的時候,也要讓這個小兒子與他的家族保持聯系。
這份囑咐救了他們的部落。
羅爾夫14年與印第安酋長的女兒結婚,這份和平只維持了八年,22年因為英國人遷入了大量的移民,他們需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玉米,更多的野牛,他們的索取簡直如同深海中的黑洞,永不見底,這無疑激怒了印第安人,他們與英國人開戰了。
這場戰爭一直持續到46年,羅爾夫的部落即便聯合了周圍的部落,也依然落得個分崩離析的結果。羅爾夫岳父的弟弟在戰場上陣亡,他的部落被迫遷移與流亡——幸而他們還有英國人羅爾夫留下的生路,羅爾夫的兄弟與侄子們設法把他們藏了起來,他們才能茍延殘喘到今天。
直到今天,羅爾夫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尋求結盟與談判的機會——與其他的印第安人,他很清楚地看見了,印第安人如果不再緊密地聯合在一起你,只有被白皮膚人各個擊破的結果,但這真是太難了,部落與部落之間在之前的一千年里積累的仇恨足以蒙蔽酋長與祭司的眼睛;或者有通達,敏銳的首領愿意與他和談,卻因為突然遭到了襲擊、瘟疫或是惡劣的天候而不得不中止;更有被英國人收買的部落反過來想要剝掉他的頭皮去賣個好價錢。
最讓他感到荒唐與滑稽的是,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轉機來了。
不是印第安人為自己爭取到的轉機,而是白皮膚人彼此間的仇恨釀成的轉機。
法國人趕走了英國人。
他們都是白皮膚人,信奉上帝,一樣需要這片土地,那么他們與之前的仇敵又有什么區別呢?這仿佛一只強壯的老驅走了一只貪婪的鬣狗,對印第安人來說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但很快地,“牛角”——他們之所以相識就是因為羅爾夫總是竭盡全力地尋覓任何一個可能的朋友,還有羅爾夫的兄侄們,都為羅爾夫帶來了法國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