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鍋爐而已。”侯爵夫人在門外喊道:“我不是寫信告訴你了嗎?”
“我不知道是這種……太妙了。”侯爵說。
他如一個古羅馬貴族那樣享受了熱水、香油與浴液后,重新刮了胡子,穿上鑲嵌著蕾絲的襯衫、緊身褲與絲綢鞋子,總算像是個巴黎年輕人的模樣了,才來到依然十分熟悉的小廳里——這間小廳可能比侯爵夫人的寢室還要舒服,因為夫人每天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消耗在這里。
如果一個陌生人來到這里,準會覺得這是一位先生,并且是一位學識淵博的先生才能擁有的書房,這個房間四面都是從上到下的書架,可以移動的長梯子掛在最高的一層架子上面。面對著窗戶的書桌上除了一小部分空白之外,到處都是各種信件與冊子,地面上也都堆滿了書,侯爵習以為常地挪開幾本書坐了下來,侍女們又挪開更多的書好擺放小桌與茶點。
不是侯爵有意這么麻煩她們,侯爵夫人從很早之前就只有在這個房間里能夠安下心來,不受幻聽與幻覺的滋擾——侯爵只聽說過,似乎與某個巫師有關,更涉及到某種不名譽的事情,所以他雖然很想親手殺死那個人,但還是忍耐了下來,不過蒙龐西埃女公爵還是隱晦地暗示過他,那個卑劣的小人已經為他的罪過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看到母親伸出手,侯爵立刻伸手握住。
對一對離別了有五年之久的母子,無論說多少話都是說不完的,不過才提到侯爵帶給母親的禮物,侯爵夫人才忽然察覺到,侯爵竟然是單身一人回來的。
“你的仆人呢?”
“我想念您,所以就孤身一人先走了。”侯爵沒敢說他是如何日夜兼程地走完了最后的一百法里,只說:“他們還在后面,大概……”他含糊地說了幾個字,但還是被侯爵夫人擰了一下,她雖然不是軍人,但有個軍人的兒子,本人又足夠聰慧,一下子就能猜到這是什么緣故。
侯爵叫了幾聲——他當然不在乎一兩根小手指的擰擰,但這是一種兒子應有的態度,然后他又笑容可掬地移開話題,與侯爵夫人說起他怎么做了“牛角”兒子的教父的事情了。
————
侯爵的仆人是在三天后才趕到的。
侍女們驚訝地盯著他們看了一會,“有什么可好奇的,”侯爵夫人說,“現在的巴黎不是有很多凱爾特人嗎?”
“但他們實在是太高大了。”而且粗魯,簡直就像是一塊沒有打磨過的紅褐色花崗石,看著就讓人生畏。
“他們都是好人,”侯爵說:“忠誠,又可信,媽媽,您要如同對待我的朋友那樣對待他們,他們在戰場上救了我的命。”
“這是我們的本分,”那對一模一樣的紅頭發男仆說:“您救了我們一家人。”
當他們被帶到廚房里吃飯的時候,“你怎么可以讓恩人做你的仆人呢?”侯爵夫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