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看見了教士。
教士們是來給他做臨終圣事的,他們給他涂了油,這個可憐的人,臉色蒼白,雖然竭力做出了鎮定的神情,卻還是差點昏厥了過去,之所以說差點,是因為他就在將要倒下的時候,聽見了一聲炮響,他立即跳了起來,沖向舷窗,讓.巴爾嚇了一跳,但沒有阻止他。
威廉三世的眼睛倒映著紅光——或許那些水手、使者與士兵都還以為能夠僥幸逃過,但正如讓.巴爾所說,他們如何會允許路易十四的名譽受到損傷?他們在拉開距離后,就炮擊漁船,現在,這艘三桅船吃水線上都在熊熊燃燒,吃水線下卻在不斷地進水,繼而沉沒,他只能祈禱,他的侍從已經被炮彈撕裂,不至于受火焚水淹之苦。
“你們準備怎么殺了我?”他問,之前的恐懼仿佛就在剛才的一剎那間消失了,或許是知道事情再無轉圜的余地。
“距離這里不遠有一座沙島,”讓.巴爾說:“今后國王陛下會讓人在上面修筑起一座修道院。”
“看來我還要感謝您們的陛下。”威廉三世譏諷地說。
更讓他想要大笑的是,他們居然是在太陽初初升起的時候抵達那座沙島的,沙島是海盜們的稱呼,意思是砂礫堆積而成的小島,幾乎沒有植被,看沙子與礁石的顏色,這里還有可能經常被淹沒,也只有海盜會記得它,用來放逐船員與埋藏珍寶——商船與軍隊里的艦船幾乎不可能發現它,發現了也不會登上小島——毫無意義。
陽光照在了威廉三世的身上,哪怕沒有鏡子,他也能憑借熱量猜到自己頭上金光閃爍,如使者所說的那樣如同被上帝加冕,他踉蹌了幾步,在讓.巴爾等待著他的地方突兀地大笑起來,讓.巴爾平靜地看著他,他見多了死亡,什么樣兒都有,“您自己來,還是我來?”
“啊,原來您還是劊子手。”威廉三世說:“我不能自殺,先生,您準備用刀子,還是火槍。”
“火槍,”讓.巴爾說:“很快的,先生,您不會感到痛苦。”
威廉三世喃喃了幾句,讓.巴爾沒有聽清,也不在乎,他轉到威廉三世身后,對準他的后頸往上開了一槍,這是醫生們測試過的,如果對準堅硬的頭骨,子彈可能會嵌入骨頭或是跳飛,威廉三世雖然是敵人,但與讓.巴爾之間交會不多,他并不仇視或是輕蔑他,對讓.巴爾來說,這只是一樁需要更謹慎些的工作罷了。
威廉三世應聲倒下,如讓.巴爾所說,死亡來得猝不及防,他的臉上甚至還帶著扭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