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馬庫斯的頭腦一片混亂,是什么讓他重新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幾乎可以挽回一切的時候,他握著祖父的手,心中顫抖不已,這時候,尼祿還未暴露暴虐的本性,從表面上看,他就是一個溫和而有點懦弱的大孩子,為了表示尊重,像是這樣的宴會,魯齊烏斯的臥榻距離皇帝的臥榻并不遠,他完全可以手持著切割肉塊的匕首,一刀刺入尼祿的心口,那么之后所有的悲劇都不會再發生了。
這個想法激動著他的心,年輕的馬庫斯甚至有點目眩神迷起來,他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抵達第比留宮的,這座宮殿不如另外兩座宮殿來的華美,尼祿很少選擇這里,至少馬庫斯對這里十分陌生,他和父親在奴隸的服侍下清洗了雙腳,換了舒適的袍子,來到被羅馬人稱之為特利克里尼烏姆的長方形餐室,另外兩位客人到來的比他們更早,他們分別是帕拉斯(他也曾為尼祿的養父工作),近衛長官賽克斯圖斯.布魯斯,他們身邊還帶著幾個少年,年紀與馬庫斯相似,馬庫斯一下子就辨認出其中有好幾個都在之后和自己一起成為了尼祿的玩伴,他們曾經在一起學習,一起游泳,一起騎馬,一起在黑夜的羅馬城中游蕩,一起……做一些壞事,像是盜竊、斗毆,猥褻婦女,那時候,他們年少張狂,甚至沒有意味到自己正在犯罪,不,應該說,從那個時候,尼祿就在微笑地看著他們不自覺的墮落。已經過去了那么久,馬庫斯仍然記得在翻閱與自己相關的卷宗時,祖父又悲傷又絕望的神情,這個高尚而又可憐的老人,他沒能得到一個好學生,也沒能得到一個好孫子。
皇太后小阿格里皮娜先于皇帝到來,馬庫斯抬起頭,人們傳說尼祿因為其母過多地干預國事而殺了她,還有的就是她曾經與尼祿有著超越母子之外的親密關系,這兩者——都是對的,如果沒有血緣關系,他們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或許是因為馬庫斯注視著她的時間太長了,小阿格里皮娜馬上注意到了這個少年,她不但不以為忤,還向少年優美地眨了眨眼睛。即便知道小阿格里皮娜就是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馬庫斯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著普通女性無法企及的美貌,這種美貌幾乎會令一個健康的人活活窒息而死——她今年已經即將四十歲,正是一朵盛放到了極致的玫瑰,所有的顏色與芳香都沉淀了下來,讓她如同一杯儲存了很久的美酒,嗅之欲醉。
小阿格里皮娜只是來看看這些即將成為皇帝朋友的年輕人的,她沒有在餐室里停留太久,在她走出去的時候,近衛長官塞克斯圖斯緊跟著走了出去,馬庫斯看見了,立刻找了個借口跟了出去,他看見皇太后在一叢玫瑰前與自己的情人旁若無人地接了一個吻,然后微風同時送來了玫瑰的氣息與凌亂的只字片語——馬庫斯只聽見了兩個關鍵詞,皇帝和布里塔尼庫斯。
布里塔尼庫斯正是克勞狄烏斯的親生子,羅馬真正的皇帝,只是他的繼承權在小阿格里皮娜引誘克勞狄烏斯將尼祿收為養子的時候就被奪走了,即便如此,小阿格里皮娜與尼祿仍然不免將布里塔尼視為最危險的敵人,布里塔尼死去之后,人們一點都不覺得驚訝,這難道不是早就應該發生的事情嗎?他們這樣說。
馬庫斯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難道布里塔尼的死亡竟然因為自己的重生而提前了嗎?或者這就是神明給予他的任務?如果他能夠設法救下布里塔尼,抑是刺殺尼祿,羅馬的將來是否可以因此改變?
“對了,”魯齊烏斯突然俯身在孫子的耳邊輕聲道:“等會皇帝來了,千萬別說他和皇太后容顏相似。”
馬庫斯下意識地點點頭,然后他奇怪地看向自己的祖父,是什么讓他這么認為,尼祿雖然是美艷的小阿格里皮娜之子,但他是一個相貌平庸的人,額頭扁,下巴短,鼻子大,皮膚粗糙,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經常臆想自己俊美如同阿波羅,嬌媚如同維納斯的完美之人,以為人人都渴望得到他的青睞。
“為什么?”他同樣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