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就在拉里維埃爾主教以為他已經改變主意的時候,他還是搖了搖頭:“下次,”他說:“下次,我會讓奧爾良公爵留在巴黎,但這次,我已經答應了他,讓他和我一同出征佛蘭德爾。”
“但是,陛下……”拉里維埃爾主教可以說是相當難得地堅持了一下,路易望著他微微一笑,他可不會自作多情,認為這位主教先生有多么忠誠,他只是……很有自知之明,因為除了路易之外,在宮廷中欣賞他的人并不多,他確實平庸,無能,膽小如鼠,孔代親王甚至王弟菲利普都對他頗為不屑,但路易的想法與這個時代的人并不同,他從不奢求自己的下屬要有多么出眾的才能,或者說,比起智慧與道德,他更看重那個人是否適合他的位置,就像是他力排眾議讓一介小小商人柯爾貝爾成為了大臣,讓他的女人成為公爵夫人,一個溫順而尋常的紅衣主教才是他需要的巴黎總主教。
實話說吧,如果拉里維埃爾有著黎塞留或是馬扎然主教的能力,他可能早就和富凱成為最親密的室友了。
所以說,拉里維埃爾確實是為了自己而來的,因為他是最不愿意讓除了路易之外的人成為法國國王的,別說成為紅衣主教就可以安枕無憂了,作為巴黎的總主教,在國王做出了圍攻圣天使堡,差點重演阿維農事件的時候,他就注定了無法再從羅馬教會取得哪怕一點點的支持了——不過他也不是一個徹底的蠢人,國王這么說,他也只得嘆了口氣,向國王保證他會在他們出征前為他們祈禱,就離開了房間,去和王太后商量究竟要舉辦幾次大彌撒幾次中彌撒幾次小彌撒的事情去了。
拉里維埃爾主教先生離開之后,天色依然全黑,國王的房間里已經點起了不下十二枚蠟燭,它們讓這里如同白晝一般明亮和溫暖,國王一邊讓邦唐熄滅其中的大部分,一邊親手將一些重要的文件放進匣子——在這個時代,書記官們已經學會了用不同顏色的盒子來裝載重要性與緊急性不同的文件,國王親手裝起來的文件當然是放在紅色匣子里——然后國王俯下身,將幾支信筒放進一個精美的皮匣里,這個匣子看似尋常,但事實上它是一個魔法用具,箱蓋上的小鎖里有著一根細針,除了路易的血,誰也打不開這個箱子,若是要使用暴力,這個箱子就會自動焚毀,這里面就有路易與孔蒂親王數次往來的信件內容。想到心驚膽戰地回到了巴黎,私下里不止一次地說再也不會離開自己的官邸半步的人是他,但等到佛蘭德爾戰略初步確定,不斷地在國王面前出現,百般阿諛的人也是他的時候,國王就不禁莞爾。
這也是為什么路易一定要在出征的名單中加上菲利普,這是路易.迪厄多內.波旁第一次御駕親征,意義絕對不會與之后的任何一次相同,可以說,在這次出征中有幸出現的人,都是國王的心腹與密友,不愿意放過這個機會的何止孔蒂,幾個月來巴黎的人們紛紛揚揚,鉆營處處,不都是為了這個?
想到孔蒂,路易就想到了遵照他的命令,前去迎接或說是援救孔蒂的拉瓦利埃爾夫人,又從拉瓦利埃爾夫人身上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也許正所謂想著誰誰就會到,就在果國王陷入沉思的時候,房間的窗戶忽然輕輕一響,而后伴隨著一陣無形的狂風,窗帷被推向室內,蠟燭的火焰晃動了一下,熄滅了,打開的窗戶里傾瀉而下的月光頓時取代了人造的光明,而后仿佛就在一瞬間,銀白色的月光成為實質,一股來自于荒原的氣息籠罩了下來。
“啊,”路易說,“我正在想你什么時候回來。”他說。
拉瓦利埃爾夫人,也就是狼人露易絲,輕輕地抖動著身上蓬松的毛發,在房間里轉了一圈,而后慢慢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