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伊特將軍的死亡,甚至比約翰.德.維特首相兄弟的悲慘下場,與現在依然生死不明的奧蘭治后裔,威廉三世更令荷蘭人不可思議,他們甚至不敢相信,認為這是法國人與英國人傳出的謠言,只是不久之后,海上聯軍的艦船拖回了桅桿折斷,風帆焚毀的“七省號”,也就是勒伊特將軍的旗艦,這艘艦船陪伴了勒伊特將軍十多年的時光,見證了他帶給荷蘭的無數勝利,但就在這場決定了荷蘭命運的海戰后,它所承擔的是將主人的遺體運送回荷蘭的任務。
這位將軍是被炮彈擊中艙室后,飛濺開的墻板殘片擊中了要害而死的,他的死亡到來的相當快速,只容許他留下寥寥幾個字的遺言,“荷蘭!荷蘭!”他這么叫嚷了兩句都徹底地沒了氣息——他的死亡就像是一股強風,驅散了每個荷蘭人的勇氣,勒伊特的死亡,不但是荷蘭艦隊與聯軍艦隊之間戰爭的終結,也是法國對荷蘭戰爭的終結。
死去的勒伊特大概沒想到,他的死亡依然是出自阿姆斯特丹的商人們的出賣,不,這并非他們的原意,只是在他們覲見法國國王的時候,明明荷蘭的局勢已經是一片糜爛,那些荷蘭商人依然洋洋自得,并不擔憂他們在阿姆斯特丹的資產受到損失,若是一般人,也許就這么輕輕放過了,畢竟在這個時代,商人們身份低微,但路易十四從來就心思縝密——他讓自己的密探去探查了阿姆斯特丹議員的行動,結果就發現他們正在往自己的船只上不為人所知地轉移政府資產,或者說,不僅僅是政府資產,還有那些需要上百年或是更久才能積累起來的信譽換來的真金白銀。
議員們做出這樣的決定,仔細想來倒不怎么令人意外,對他們來說,一旦阿姆斯特丹被法國人侵入,抑是成為大海的附庸,這些貴金屬繼續留在阿姆斯特丹,假以時日,也許會成為敵人的戰利品,倒不如他們現在就把它們全都帶走,這樣新的荷蘭政府,依然可以在另一個大陸上獲得別國的承認和支持,畢竟他們掌握著大量的債券與資本。
路易當然不會容許就這么功虧一簣,而且他馬上想到,即便勒伊特是個不世出的將領,能夠窺破這個陷阱,但他仍然不得不踏進去,除非他愿意看到荷蘭從自己的手中覆滅,他無法冷酷到這個地步,他在死亡的最后一刻,還在擔憂自己的國家——也有可能,這兩聲呼喊,是他對荷蘭最后的哀悼,因為他很清楚,他的死亡,會導致艦隊的覆滅,艦隊的覆滅又必然會令得“海上馬車夫”的最后一線希望被扼殺,荷蘭不會再回來了。
而路易十四終于獲得了對荷蘭的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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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勝利也同時讓法國的敵人們又是驚惶,又是憤怒,尤其是利奧波德一世,他因為年輕莽撞而犯下了一個錯誤,為了彌補這個錯誤,他不得不保持沉默,但這是他的第二個錯誤,在路易十四奪取了佛蘭德爾之后,他沒有停下腳步,他的佩劍毫不猶豫地指向了荷蘭,利奧波德一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會如此愚蠢,他顧不得留在托斯卡納大公手里的那封秘密盟約,聯合了要么如丹麥這樣唇亡齒寒,要么如勃蘭登堡這樣利益攸關的國家以及公國,意欲以此來威脅路易十四。同時還不斷地派出使臣游說法國宮廷與朝堂上的重要人物,試圖讓他們勸說路易十四放棄對荷蘭的野望,至少不要那么緊迫——這種聲音在路易耳邊并不罕見,王太后,蒙龐西埃女公爵都曾經滿懷憂慮地寫來了信,詢問戰況,而在巴黎的大街小巷,沙龍宴會上,也時常出現反對開戰的聲音。西班牙,神圣羅馬帝國除科隆大主教之外的其他諸侯,還有丹麥,瑞士等更是無不陳兵邊界,做出隨時開戰的姿態——還有佛蘭德爾地區零星但持續的暴亂,以及被占領的荷蘭城市中的暗流涌動,也不乏這位年輕皇帝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