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賽人人歡喜,除了荷蘭人。
這些曾經是將領,曾經是官員,曾經是荷蘭的心臟與頭腦,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商人的人們,曾經以為可以用慣常的手段來解決他們現在的困境,他們一邊在新阿姆斯特丹建立了流亡政府——雖然那里早在67年就是新約克了,但英格蘭的約克公爵才回到倫敦,就被得到了一個兒子,一個繼承人的查理二世軟禁在了倫敦塔,他暫時無暇顧及遠在千里之外的海外領地;一邊匆匆忙忙地來到巴黎,而后是凡爾賽,期望能夠得到路易十四的寬赦。
他們甚至仔細地商討過,他們還能夠付出多少價錢——領地?毫無疑問,荷蘭人可以割讓一部分國土給法蘭西,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爭和婚姻時常導致邊界線變動,法蘭西也應該不例外,只要這位陛下愿意交還阿姆斯特丹所在的北荷蘭省,荷蘭的心臟烏得勒支,他們愿意讓出南荷蘭或是澤蘭,又或是海爾德蘭……總之,他們一致認為,只要荷蘭的一萬艘商船依然巡游在大海上,他們甚至可以一點一點地將荷蘭買回來,或是乘機挑撥其他國家對法國發動戰爭,他們可以做個漁翁。
——艦船,雖然拉羅什富科公爵才從荷蘭帶走了上百艘大船,但這么一個野心勃勃的國王,難道會覺得艦船太多嗎?絕對不會,他們可以以一個無比低廉的價錢賣給法國人艦船,而后讓他們去和英國人繼續之前的戰爭——百年戰爭之后,這對敵人也應該重燃戰火了,而且對于荷蘭來說,無論他們誰失敗了,或是誰勝利了,當然,最好是兩敗俱傷,對他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錢財?雖然阿姆斯特丹的資產與議員們還未離開北海就被阻截下來了,但東西印度公司還在,他們的商路,他們的殖民地,他們的奴隸貿易每天都在帶入滾滾而入的財富,他們依然有能力向路易十四支付超過三百萬到五百萬里弗爾的賠償,甚至能夠免除這位國王借貸的利息——別忘記,路易十四在征伐佛蘭德爾與荷蘭的過程中,都有向荷蘭銀行家借貸,現在這筆借貸雖然還了,但看國王陛下的大手筆,他再次向他們借貸的日子屈指可數。
——還是要在荷蘭駐軍?向荷蘭商人征稅?又或是要求荷蘭民眾皈依天主教?都可以,雖然必然十分艱難,但遠在新阿姆斯特丹的荷蘭流亡政府已經給了這些使者最大的權限,只要他們能夠回到荷蘭……
荷蘭的使者用一千枚金路易賄賂了瑞士的使臣,只讓他說一句話,因為他們沒能獲得在凡爾賽,不,應該說在任何地方,覲見路易十四的資格,他們簡直就像是一群關在玻璃箱子里的蒼蠅,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一個勁兒地嗡嗡叫著到處亂撞,但所到之處都是透明而又堅實的墻壁,就連最貪財的紅衣主教拉里維埃爾先生也沒有允許他們踏進自己的廳堂。
但一千枚金路易換來的結果,啊,他們寧愿這樣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他們沒有賄賂那個愚蠢的使臣,他也沒有向路易十四提起荷蘭——在他們最難堪的設想中,法國國王也許會呵斥瑞士的使臣,再一次拒絕荷蘭人的請求,但路易十四的回答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荷蘭完了。
他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甚至比瑞士使臣的回復得更早,因為他們雖然無法收買王室成員,大臣和將軍,但一些見識淺薄仆從還是愿意用一兩句話來換取叮當作響的金路易的——這下子,就算是他們之中最狡猾,最精明,又能言善辯的人也被恐懼懾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難道就沒有希望了么?”一個使者問道。
“有,”另一個使者說道:“而且就在眼前,諸位,現在在凡爾賽,整個歐羅巴的使臣都在這里——無論他們之前要做什么,路易十四要做什么,我們都可以設法爭取他們到我們這邊來,或者說,只要站在法國的對立面,我們就能贏!”
“問題是,我們已經沒有太多籌碼了。”之前的使者斟酌了一番,輕輕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