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任何奴隸都會需要一個和善的主人,他們可以從這個主人身上汲取血液充盈自身,甚至改換一下彼此的位置也說不定,但就在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也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他能夠想到的事情,那位大蘇丹(路易十四)也應該能夠想到,在他無法選擇自己的繼承人的時候,他會允許王太子繼續這么懦弱下去嗎?如果是,他又何必讓安沃成為王太子的侍從?
安沃知道王太子的侍從都是大部落首領的兒子,他們不但都是長子,次子,還有領地與封號,最卑微的一個也要勝過他千百倍。
國王選中他,一定是因為安沃身上有著他們沒有的東西。
安沃在床上躺著的時候,就在思考這件事情,不過國王身邊的人都是心思機敏之人,他們也擔心韃靼人會給王太子造成“不好”的影響,于是他們就提出建議說,安沃的脊骨折斷過,雖然有巫師的治療,但很難說會不會有什么后遺癥,讓他繼續成為王太子的侍從……也許會有一些問題。
安沃的父親沒說什么,他直接讓安沃和自己一起去了盧布爾雅那。
盧布爾雅那是聯軍預定的第一道防線。
盧布爾雅那是一座比卡姆尼可更重要的城市,與卡姆尼可間隔著一條薩瓦河,周圍是群山,城市位于一座洼地之間,連接著四條大路,可以說是商人與軍隊的必爭之地,這個城市中央有一座山丘,山丘上有一座原本屬于當地家族的土木堡壘,在哈布斯堡控制了這里之后,又在原址筑起了一座磚石城堡,沃邦將軍跟隨著國王來到這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帶著自己的工兵軍隊去破壞奧斯曼土耳其人必經的橋梁與土壤,第二件事情就是加固與改造這座城堡。
所以在安沃來到這里之后,已經完全認不出這個他曾經經過的地方了,盧布爾雅那城堡已經從原先的長方形變成了六角形,棱堡之外是壕溝,壕溝之外又是低矮的地堡,地堡之外還有一層層的壕溝,一個山丘簡直就如同鼴鼠的地穴,山丘下的城市已經被清空,幾乎所有的路口都被建了簡易工事。
不過韃靼人在開戰前,多半要作為斥候行動,安沃跟隨父親和兄長游蕩在奧斯曼土耳其的大軍周邊時,也時常被他們的克里米亞韃靼人與西帕奇騎兵追擊甚至圍剿,他受了幾次傷,但沒有在卡姆尼可那次嚴重。這天他才回到自己的帳篷里,就被父親召去,當他聽到自己的父親說,讓他和沃邦將軍一起去迎接法蘭西的王太子時,他別說有多驚訝了。
之前才說過,安沃不認為法蘭西人的王太子會和他一起出現在戰場上,畢竟這里太危險了,戰場上的局勢千變萬化,誰也猜不到會發生些什么。那位沃邦將軍也一直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讓小路易親至盧布爾雅那也是路易十四的一意孤行,天曉得法蘭西的國王現在與王后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并且也已經成年,但小路易的一些特性讓路易擔憂,這不是說小路易不好——在宮廷里無憂無慮地長大的孩子總是這個樣子,如果不是路易有著一個成人的靈魂,又經過了兩次朝不保夕的投石黨人叛亂,他也大概脫不了小路易現在的樣子。
仁慈,寬容,溫柔——但最致命的就是小路易只有這些。路易可以保證在他去見上帝之前,他可以牢牢地握住法蘭西這艘大船的船舵,不讓它脫離設定的路線,但一雙軟弱的手是做不到,不,應該說,一顆軟弱的心是做不到的,小路易雖然成年了,但他對一個國王可能遭到的威脅與必須忍受的痛苦一無所知,他甚至不能深刻地理解真正的屈辱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