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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戰斗不但殘酷,而且冗長到令人麻木。
在正式開戰之后,雖然槍支與大炮都已經在雙方的軍隊中被普及,但塹溝與城墻,云梯與攻城車的使用還是占據了戰局的大部分,只是呼嘯而過的不再是箭矢而是子彈,人們相互投擲的也成了金屬榴彈而不是瓦罐,但大炮中填裝的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是花崗巖石彈,它們在攻擊城墻的時候甚至可以超過那些裝著火藥的炮彈,同樣的,城堡的守軍們回擊的炮彈也有一部分是水泥做成的,這種幾百年后只能被用作訓練彈和針對性打擊的炮彈具有的動能和真正的石彈沒有兩樣,所需要的火藥分量也差不多。
沃邦將軍更是早一步將盧布爾雅那城堡的城墻加固了一部分,用來安置大炮,免得出現尚未擊敗敵人,城墻就已經先行倒塌的可笑事故——當然,城墻,地堡、炮彈都需要大量的水泥,但嘗過了佛蘭德爾與和荷蘭之戰的甜頭,這些商人甚至在沒有任何許諾與抵押的情況下,先行提供了數之不盡的石灰石、煤灰、鐵礦渣等等。
他們的主動讓盧布爾雅那城堡的攻防戰變成了又一場消耗戰,奧斯曼的二十五萬大軍能夠令任何一位君王顫抖,艾哈邁德所依仗的也一樣是人數上的優勢,哪怕盧布爾雅那的大炮從未停下怒吼與轟鳴,子彈如同暴雨一般傾瀉,他依然不斷地派出士兵沖鋒,在這些士兵身后是手持棍棒與鞭子的督戰隊,在督戰隊后是耶尼切里與穆特菲里卡軍團,凡是突破督戰隊的逃兵會被他們就地斬首。
加上攻占城堡之后,大維齊爾給出的,可以隨意劫掠與屠殺的許諾,阿扎普們就像是一群喪失了神智的野獸那樣瘋狂地沖殺上前,他們在城墻下如同褶皺一般的堆積起來,數量之多,讓城內的守軍不得不焚燒他們的尸骸,免得第二天敵人得以借此攀上城墻。
與其同時,奧斯曼人沿用一貫的手法,營造巨大的攻城車——他們在攻打伊斯坦布爾的時候就造了超過城墻的攻城塔,現在當然也可以如法炮制,甚至更進一步,但這樣的打算因為周圍的樹木都被沃邦砍倒和焚燒,進行的有些緩慢且無法遮掩,所以很快就被守軍發現和毀掉了;不過奧斯曼人也一樣擅長挖掘塹溝,沒有了地堡的威脅,他們一直將壕溝延伸到守軍火力的邊緣并且往下挖掘,上方覆蓋著成疊的牛皮帳篷來防御炮彈,雖然守軍投下去不少火油,但沒能造成什么威脅。
人數占據優勢的奧斯曼人一邊挖掘,一邊日夜不斷地滋擾,沃邦將軍堅持了整整一周,在短短七天內他看上去像是蒼老了十年不止,雙目赤紅,面頰凹陷,值得安慰的是王太子小路易已經在三天前回到了卡姆尼可——盧布爾雅那城堡的陷落已成定局,王太子小路易也終于見過了真正的戰爭,沒必要留到最后一刻礙手礙腳。
死亡每時每刻伴隨在人們的身側,更仿佛無窮無盡。
沃邦一直密切地注視著奧斯曼人的動向,在戰斗的間隙,如大維齊爾仍然需要做禱告與齋戒,在這時候,奧斯曼人的攻勢不會停止,但因為沒有指揮官的關系,他們只會遵從前一個命令,也就是戰斗到死,這也是奧斯曼人的軍隊所具弱點之一——他轉過身去,聲音嘶啞地說:“我們可以撤退了。”
沃邦早就預備了一條暗道可以從城堡山直達薩瓦河邊,這里雖然也免不了有奧斯曼人的仆從國騎兵游蕩,但他們主要負責的是警哨與巡邏的任務,本身的力量并不強,人數也不多,從盧布爾雅那城堡撤出的最后一部分軍隊有驚無險地通過了最后一道屏障——薩瓦河,在他們回身看向被他們放棄的城堡時,就看到一道白色的煙塵貫穿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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