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是更坦率地談談吧,”伊麗莎白說:“我親愛的朋友,我親愛的弟弟,我曾經以為你是一個輕浮的人,但現在看來,你并不是個淘氣的孩子,或說恰恰相反,你對自己十分苛刻,令人擔憂——如果你是個普通的法國人,一個男爵,子爵或是伯爵,你為之耿耿于懷的事情,簡直就如同塵埃與羽毛那樣不值一提,但你始終無法排解,哎呀,我想我知道我的父親為什么要讓你來這里了。”
她頓了頓,“我看到你見到那些韃靼人的嬰孩時,露出了奇怪的寬慰神色,想來你也知道波蘭人如何對待他們的了。”
“他們正在以一種嚴酷無比的手段對待哥薩克人,比古羅馬人更甚,比地獄里的魔鬼更甚。”
“那么你為什么不想要去改變這種狀況呢?”伊麗莎白說:“弟弟,我是一個女人,注定了沒法上戰場,但我也有我的方法來消弭世間的不平與災禍,你可是一個強壯的男人,你可以上戰場,也是一個威名顯赫的將軍,你為什么還站在這里,為了一份年少時的輕狂蠢行而悔恨不已,徘徊不安?”
她沒能等小歐根開口,就繼續說道:“如果我是你,歐根,我就立即跳上馬,奔到新十字軍的戰場上,用戰功讓那些施拉赤塔們在你面前低頭,俯首帖耳,我要用奧斯曼人的頭顱來和他們交換哥薩克人的性命,即便他們不愿,也不得不從;我要站在亨利的宮廷中,對任何一個敢于挑戰國王權威的大貴族高聲咆哮,把他們嚇得瑟瑟發抖;我會率領著我的士兵,馳騁在荒原與田野上,傾聽所有飽含著絕望與痛苦的哭喊,接受他們的申訴,賜給他們瑞典人,法蘭西人又或是西班牙人都能享受到的一切,包括自由。”
“等到那時候,”伊麗莎白說道:“等到有一百個人,一千個人,一萬個人,甚至更多人看你如同看待一個圣人的時候,你還會記起你曾經的過錯嗎?只怕到了那時候,你還會嘲笑現在的自己吧,這多么像是一只被幼年時的細鐵鏈拴住的巨象,畏懼著那一點點記憶中的疼痛而不敢稍作嘗試——明明只要你輕輕一掙,就可以掙脫那具桎梏了。”
“我只是一個不義之人的私生子,”小歐根喊道:“陛下,我還曾經因為心中那些黑暗的念頭玷污了您的名譽,還有……”
“還有大郡主,我的堂妹。”伊麗莎白說,于是她看到小歐根的臉又白了。
“所以你要去普魯士,向她道歉,就像現在和我道歉那樣。”
“然后……”伊麗莎白捧起了小歐根的臉,她依然比小歐根高,也比他更堅定:“然后就去贖罪吧,如果你認為那些是你的罪過!”
“我能嗎?”
“能!”
伊麗莎白斬釘截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