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刺客一路帶上軍營背倚的高山,鳥盡蹤滅,紅楓泣血。她想,她怎能遂了那女子的意?
顧青辭緊隨而至,他盯著千羽別,出言卻是對著那刺客:“把公主放了,換我做你的人質。”
公主。千羽別抿了抿唇,嗯,他一路追來,盡心盡力,不過因為她是君,而他是臣罷了。只是他向來聰敏,怎會提出這樣可笑的要求?
果不其然,刺客大笑道:“顧將軍的方寸竟亂至此,你不過一個將軍,我手上的可是大彥唯一的帝女,極有可能是未來皇位的繼承人!”
千羽別笑出了聲,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天真,話入顧青辭的耳中,卻不啻為天雷轟頂:“那公主的尸體,你也要嗎?”話音未落,她便往那架在脖子上的匕首狠狠地撞去。
“羽別!”顧青辭幾乎是肝膽俱裂,脫口而出竟是她的名字,再不是冷冰冰的“公主”。這個在他的唇齒間輾轉無數次,卻從來沒有資格和機會喊出的名字。
刺客也在此時慌了手腳,忙將匕首抽離。另一廂的顧青辭卻已一手抓住刀刃。鮮血淋漓而下,他一聲不吭,趁機格開千羽別,與那刺客纏斗在了一起。
他身上的紅,灼傷了千羽別的眼,她唯恐自己失聲擾了他的心志,直到他將刺客斬殺,她才敢撲過去,死死地抱住他。
她說不出話來,只又哭又笑,卻能感覺到有一雙手緩緩卻堅定地回抱了她。她終于毫無儀態地“哇哇”大哭:“顧青辭,你到底還是來救我了……”
“傻瓜。”他低聲應她,卻是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
她嗚咽著,貼緊了他的胸膛:“你不是喜歡周落心嗎,現在又抱我做什么……”
“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怎么連自己都不記得了?”他啞聲笑了,“我只記得,我說過要等一個人長大。”
她兀自抬頭,眼神晶亮:“可你那樣護著她……”
“她于我有恩,當時刺客又是向著她的方向……”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顧青辭,你怎么了?”她終于意識到不對勁,松開他后,發現了一手的濡濕,是黑的。
“別管我,快回去。”他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終于體力不支倒下了。
而那劍上,淬了劇毒。
她拍拍他的臉,糯糯地喚他,他沒有回答。她的心急如焚,越來越沉。她只能勉力背起他,狹長崎嶇的山道上,瘦小的她跌跌撞撞的,邊走邊鈍鈍地說著些沒有條理的話:“你總說我還太小,但我很清楚,我的喜歡是真真切切的,不是一時興起……我是很嫉妒她,我沒有機會替你擋刀子。你知不知道那些信,每一封我都寫廢了十封,才敢寄給你……顧青辭,你別睡……”
她絮絮叨叨的,本就話多,此時卻嫌自己為什么不能說得更多一些。這空曠的山間,只回蕩著她一人的聲音,清冷孤寂,多么令人害怕。
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把人高馬大的顧青辭背到軍營外的,待兵士們發現了接過他,她才敢讓自己倒在地上,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