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彥昭衡二十七年夏,文清帝率有品階的武將及其親衛隨行,趕赴荇山狩獵。雨后空蒙,路滑且嶇,墮馬驚悸,大病不起。素惜公主日日親奉湯藥,衣不解帶,帝心甚慰,朝中多揣,曰:凰兮千秋,萬歲可待。
大彥,古有女帝。
這一天,千羽別剛和胞兄拌完嘴,百無聊賴地坐在千秋殿前數石子。秋風瑟瑟,席地而來,她驀地覺得無趣極了。胞兄言辭閃爍,無非是惦念著皇位,全無對父親的一絲真情。這個時節,本就冷得刺人啊。她偏了腦袋,天邊咿咿呀呀地掠過幾只呆雁,她想,顧青辭這時不知在做什么?
遠在沙場的顧將軍打了個噴嚏,又繼續點兵。
日色漸昏,顧青辭掀起帳簾,卻見一纖楚女子正背對著他收拾著案上凌亂的物什。不知怎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按了按,輕輕咳了一聲,那女子轉過身來,他驀地松一了口氣。
是周落心。
也是,千羽別是何等身份,怎會在此時出現在此處呢?
“這兒危險,你過來做什么?”他不自覺地蹙了眉,微微帶著指責。
猝不及防,周落心突然奔過來抱住他,隨即仰起頭,淚盈于睫:“將軍,我擔心你,我……好想你…”
顧青辭將她稍稍推開,溫聲道:“落心,這里不適合……誰?!”
他抽出佩劍,方欲朝那明顯有異動的屏風劈下,剛聽見一聲帶了點孩子氣的“等等”,就見千羽別梗著脖子走了出來。
顧青辭面無表情地望著喬裝得很不走心的千羽別。她倒好,滿不在乎且盛氣凌人地回瞪他,仿佛在說:我想見你,就來了,怎樣?
不怎么樣。顧青辭收回眼神,順勢和周落心拉開了些距離。千羽別冷嗤了一聲,也不說話,兩人就這么詭異地僵持著,直到有人破窗而入,攜著烈烈寒風,凜凜劍光。
大極的刺客。
顧青辭毫不猶豫地護住周落心往側邊一躲,千羽別呆呆地看著,忽地就委屈了。
她是天姝帝子,顏傾天下,她似乎有千百種方法可以得到他,可倘若他是真心喜歡了別的女子,她縱有千般好,也無一計可施。
她就這樣孤零零地站在帳中,顧青辭和那刺客兵刃相接的聲音響在耳邊,繼而是周落心一聲殷切的“公主快走”。千羽別驚愕地抬頭,不偏不倚,正瞥見那女子帶了惡毒笑意的臉。
周落心想要她死。
不過一瞬間,那本不知她身份的刺客迅速掉轉方向朝著她撲來。顧青辭大驚失色,掙脫周落心的阻攔向她奔來。她卻不逃不避,在被刺客擒住的那一刻,對著那心上的男子淺淺一笑。
她的眼里是一團死氣,顧青辭立時胸口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