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慶東不愧是科場上的贏家,一番話說得那是滴水不漏、條理明細,就連湯光耀聽了都不住的點頭:“不愧是翰林出身,牛縣令的話我聽懂了。”
什么翰林出身?不就是會寫八股文嘛!
八股文的最高境界,那不還是八股文嗎?
蕭文明不以為然地說道:“先別忙著贊嘆什么文采,湯大人你先說說,他桑淳元這么做,是不是過分了一點?”
私下議論上官原本就是一條罪過,雖然暗地里埋怨的次數不算少,但多少還是要收斂一點。
于是湯光耀壓低了聲音說道:“桑總憲這樣做,的確是有悖常理。不過剛才聽牛縣令說了,總憲大人也是奉著皇上的旨意的,那略微出格一點,也就無可指摘了。”
“什么皇上的旨意?我看他不過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罷了!”
“可不敢胡說,可不敢胡說!”湯光耀連忙阻止道,“皇上的旨意那可就是金口玉言,是泰山九鼎,怎么能說是雞毛令箭呢?”
“怎么就不是雞毛令箭?別人不知道,你湯知府還不知道嗎?我蕭某人新建碼頭,通商倭國,那是有皇上明確的旨意的,并且還是毅親王他老人家居中協調,做事情自然是名正言順、光明正大。可他桑淳元有什么?皇上有明確的旨意嗎?要我看也就是從只言片語里挑出幾句,然后大做文章罷了。”
蕭文明這幾句分析的確是有道理的。
桑淳元也確實就是這么做的,就好像雞蛋里頭挑骨頭一樣。
反正他要做什么事情,橫豎都是有依據的,別人做了什么事情,總是能給你挑出岔子的。
湯光耀其實也是桑淳元兩屆的部下了,對于這位老上司的性格,他了解的真是一清二楚,因此也十分贊同蕭文明的話。
但老奸巨猾的他并沒有明說,只說道:“桑總憲這樣的做法,的確有有待商榷之處……”
“什么叫有待商榷?他就是沖著我來的!以湯大人在官場這么多年的經驗,不會瞧不出來吧?”
事情都做的這么明了,瞧不出來那就是傻子!
傻子能做到蘇州知府,這瞧不起誰呢?
是瞧不起湯光耀是個傻子?還是瞧不起提拔了傻子的朝廷,也是傻子?
湯光耀當然不可能是傻子,他就是在裝傻而已,但是他的演技實在是不算高明,被蕭文明一眼就看穿了。
湯光耀也知道,就憑自己這點裝糊涂的小把戲,怎么可能瞞得過蕭文明?
然而裝糊涂的要點并不在“糊涂”二字之上,而是在“裝”這個字上。
裝——是一個狀態,也是一個態度,就是告訴別人:老子寧可當個傻子,也是什么事都不想辦,什么事也不想管,別拖老子下水!
那蕭文明今天特地繞點遠路,不就是想要拖湯光耀下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