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據他所知,這個靈位上供奉的殷庭蘭,既非殷無疆的姐妹兄弟,也不會是其夫妻,更從未聽說過殷無疆有什么子嗣。故而對方的身份,在夏弦音的心中一直是個謎。
夏弦音也極守本分,老人不曾主動說起,她也從不曾過問。
此刻殷無疆慢悠悠的走到了神龕前,從一旁的香盒里取出了三支香,接著神龕上的燭火將之點燃,眼睛盯著漸漸燃氣的香火,嘴里這才言道:“燕馬郡有圣山桑山在,雖然公孫秋雨出了紕漏,但新晉的山主公孫常也非善類,幽云想破燕馬郡絕非易事。”
“至于藍山郡,郡守鐘洛可是當年東華山的帝劍傳人,手中青山劍可召劍靈,手下十萬青衫劍甲驍勇善戰,背依藍山峽谷,幽云恐難有勝算。”
殷無疆說道這處,手中的三支香也被點燃,他輕輕的吹滅明火,陣陣青煙升騰,縈繞在這屋中,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夏弦音聽聞這番話,臉色一變,也聽出了老人的話外之音。
“那應水郡呢?朝廷就準備不管了嗎?”夏弦音大聲的問道。
殷無疆在這時,將三炷香插在了靈位前的香爐上,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靈位上的名諱,這才轉頭看向夏弦音:“你是在擔心武陽的社稷安危,還是在擔心那位李世子呢?”
老人問這話時,眼睛瞇起,狹長的眼縫中光芒閃爍,仿佛要講夏弦音從里自外的看的透徹,在那樣的目光下,夏弦音暗覺自己的一切似乎都無所遁形,被看的一清二楚。
“這……這有區別嗎?”夏弦音這般反問道,卻是不敢直面殷無疆的提問。
“當然有。”殷無疆如此應到,腳下的步伐邁開,朝著夏弦音走來。
“若是擔憂武陽的社稷安危,那應水郡失了圣山,靈力孱弱,幽云不至,應水郡想要恢復原狀,需要從北境各郡調集靈力,均給應水郡,如此一來北境數郡之地的靈力必然消減數分,對于武陽而言,如今的應水郡只是累贅。”
“幽云想要,這樣的貧瘠之地,給了也就給了,并無大礙。”
殷無疆說得慢條斯理,但聽聞這番話的夏弦音卻暗覺脊背發涼。
“那應水郡的百姓了,陽山崩塌的天災已經讓他們舉步維艱,幽云入侵那就是雪上加霜,數以百萬的黎民百姓當何以自處?朝廷就當真不管他們的死活了嗎?”
“你得記著,當你走入這武陽城開始,踏上這三府九司的府門起,人命不過是個數量,幾百萬也好,幾千萬也罷,對于偌大的武陽朝而言都只是滄海一粟。朝廷要保證的是根基穩固,而非個人生死。”
“換句話說,幾百萬或者數千萬的應水郡百姓的些許苦難,卻能換來武陽億兆生靈的國泰民安,那也是值得的。”殷無疆面無表情的說道,他的語氣輕松幾百萬的性命,在他說來就像是婦人在與商販討論幾文錢的得失一般,無足輕重。
她難以接受這樣的邏輯,她的臉色蒼白,神情憤怒:“朝廷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那數以百萬計的應水郡百姓難道就不是我武陽的子民了嗎?”
“別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
“這天下大義凜然的話多得去了,但聽聽就夠了,可別當了真。”殷無疆搖頭說道。然后他忽然一頓,有言道:“對了,還沒聊后者呢。”
“嗯?”尚且處在驚訝中的夏弦音聞言一愣,有些錯愕的看向地方,顯然還未反應過來這老人話里的意思。
卻聽殷無疆慢悠悠的又說道:“其實朝廷也非完全不仁,只是你或許還不知道,幾日前西邊也傳來的戰報,遼人的大軍正在龍武關外集結,似乎有準備對武陽動手。”
“相比于彈丸之地的幽云,遼人才是武陽真正的大敵。說到底這也只是取舍的問題。如果武陽現在只有力氣對付一個人的話,無論怎么樣,朝廷的選擇都一定會是大遼。”
“所以,你的憤怒若是是因為那位李世子的話,我想那就大可不必了。”
說道這里,老人又是一頓,隨即笑道:“與其與我亦或者想著去朝堂爭辯,倒不如留些力氣給他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