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子哪里關心什么武君之境,什么功法修為,他只是不想離開楊通,他只是想要陪在他身邊,就像孩子不想離開自己的父母。這幾年他身纏惡疾,都是楊通在一旁照料,在孩子得心中,楊通這個師尊,早就等同于父親。
他哭著喊著不要離開陽山,楊通那一天很生氣,但魏陽關卻做了和事佬,他笑呵呵的說,他能理解鶴非白的心情,但陽山的功法至陽至剛,與鶴非白的體魄格格不入,待在陽山只會耽擱了他的前程。但他不愿意強迫鶴非白,他若是愿意可以繼續待在陽山,等到他十六歲那年,他再派人前來詢問他的意思,那個時候,再做決定也不遲。
……
能留在陽山,對于鶴非白而言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但偏偏楊通對此很不高興,回到春柳院后,楊通讓他跪在了門中,用藤鞭狠狠地打了他一頓,讓他保證十六歲后一定要去往白龍山,但那一天,哪怕被楊通打得皮開肉綻,年幼的鶴非白依然緊咬著牙關,不肯松口。
再后來,鶴非白漸漸長大,他也漸漸明白了魏陽關意味著什么,武君意味著什么,白龍山又意味著什么。
但這并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他很努力的修行,哪怕沒有合適的功法,他憑著自己的天賦與努力,很快就在同齡人中展露了頭角,但這樣的成就相比于魏陽關四十歲抵達武君之境的承諾卻依然顯得不值一提。
楊通的態度還是一成不變,他不止一次告訴鶴非白,等到他十六歲,就得去到白龍山,拜入魏陽關的門下。
而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聽聞此事的陽山弟子都聚集到了春柳學院外,想要看一看一位日后就要沖天而起的武君到底長得什么樣。
鶴非白也早早的來到了那處,迎接白龍山的使徒。
那一日楊通并未有到場,而鶴非白卻是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下選擇了拒絕白龍山。得知這個消息的楊通氣急敗壞,第二次狠狠地責罰了鶴非白一頓。
但這一次鶴非白卻直截了當的告訴楊通,他不會去白龍山,他要待在陽山陪在楊通的身旁。
這十余年他眼看著楊通為了復興陽山四處奔走,看著他才四十出頭,卻兩鬢斑白,他覺得他得留在陽山幫著他。
那一頁,師徒二人聊了許久,外人難以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么,但就從那天起,楊通就再也未有提過要讓鶴非白離開的事情。反倒是想辦法為他從各處尋來合適的法門……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楊通日漸蒼老,卻依然在為了陽山奔走,鶴非白漸漸長大,從那個七八歲的孩童,長成了如今陽山的大師兄,他努力為楊通分擔著陽山的事務,也努力的修行,想著早一日抵達武君之境,早一日就能更多的幫到自己的師尊。
哪怕經歷了波折,能陪在自己師尊身邊,對于鶴非白而言都是好事……
但他哪里能想到,有一天,那個被他視為師尊,視為父親的人,會這樣死在自己的懷里。
……
天色微微放亮,東方的天際有耀陽升起,晨光灑下,應水郡夜里的寒意被驅散不少,可鶴非白懷里的楊通身子卻越來越冷。
趙二白與呂染殺到了鶴非白的身旁,拼死護住了鶴非白,寧繡與薛云也再這時從城門上躍下,落在了鶴非白的身前,銀槍與長戟揮舞,將殺來的紫云刀囚一一逼退。
而那位取了楊通性命的紫刀衛統領秦元爍也在這時提刀殺來,寧繡與薛云見狀眉頭一皺,提槍上前,但二人的修為遠不是對方的對手,一個照面便被那長刀上裹挾著的巨大力量所擊退。
“鶴師兄!快走吧!留得青山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趙二白伸出手拉住了呆滯的鶴非白,想要帶他離開此地——隨著楊通的戰死,以及紫云刀囚的加入戰局,陽山眾弟子頓時敗象顯露,已然無法再支撐下去。
“走?”
“能去哪里呢?”鶴非白低著頭,夢囈一般的呢喃道。
戰場上刀劍往來,喊殺聲不絕于耳,鶴非白的低語聲,趙二白并未聽得真切。